数日之后,曼斯特城城郊,一栋废弃的违章房屋深处,黑暗的空间中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血族而言,却根本不是问题。
在房间中唯一完好的家具一张桌子上,曼斯特城全城的地图展开其上,一个瘦高的,身着较为传统的黑色血族礼服的男人,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张被做了诸多标记的地图。
他的身旁,还有两个身着白色礼服的血族在桌子两侧背手而立,可整个房间中,除了这个完全融入房间黑暗中的男人不断屈指敲打桌子的声音外,悄然无声。
突然,大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灿烂的阳光通过被打开的门,涌入房间中,将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都照得发亮。
瘦高的男人直起腰来,微眯起眼睛,抬手扶额,试图遮住一些这令人生厌的阳光,虽然他早已不再是那种被阳光照射便灰飞烟灭的卑微血鬼了,但他仍会下意识地回避着这样的阳光,一看到这样的阳光他仿佛便能听见自己的皮肤正被“滋滋滋”的灼烧着。
他也不是应该活在阳光下的生物。
“安文侯爵,还有多久你才能完成你的考察,那位大人派我来告诉你,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刺眼的光芒中,一个身着制式白色礼服的高大男人站立在大门间,他还未进入房间,便迫不及待地对着房间深处的瘦高男人急切地喊道。
如果此刻,坎雷尔站在安文伯爵的位置上,恐怕会被来者吓得不清,这踢门而入的男人的面庞,与之前指挥屠杀坎雷尔家乡,在他面前杀死了诺拉的缺面血族的容貌,实在有些过于相像,五官同样孔武而面廓神似,除了那脸上显眼的缺块部分被填上了。
这瘦高的男人也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晃眼得不轻,直到听到这嗓音,才辨别出来者,他慢条斯理地回答着,脱口而出的话语的语气中却完全听不出他的厌光情绪在其中,他面带着贵族式的微笑,相比来者,他的修养厚积而薄发于举手投足之间。
“稍安勿躁,我的奥利弗伯爵,每一名圣国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万全的准备才能最大化的减少我们精锐的圣国战士的伤亡”
“圣国的战士也是无畏无敌的!软弱的人类甚至无法阻挡我们的一次冲锋,请相信那位大人麾下的我们,最精锐的我们!”高大的男人自豪地拍了拍自己那充满肌肉的胸膛,充满自信。
“不要将懦弱与智慧混为一谈,奥利弗伯爵,到时候自有你们的发挥空间,我始终是站在后边的人,不会有机会和你们抢这种事的,在那之前,请让我完成我的职责,向那位大人献上我的忠诚。”
安文耐心地劝导着自己的同袍,而奥利弗也没再说话,只是撇了撇嘴,稍显稚嫩的脸上溢满着不屑一顾的意味,他明白,在那位大人眼中,面前这个文绉绉的男人的话还是比他好使得多的,这争辩,毫无意义。
“不过你来得也正是时候,因为我相信,虽然那位大人叫你来协助我,你还是不会好好听我的命令去干那些你觉得不明所以的事情的,这次你也不用去干那些事情了”
“那?!”奥利弗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安文的话语,“快派我行动吧,离开前线那么多天,我手都痒了。”
“不,你什么都不用干”
“切”安文望着眼前颇具孩子气的男人,不禁笑出了声,这稚嫩脸上的表情看着着实还有些可爱呢。
“你只管看戏就好,我准备再试试这座城市人类的防御反应,”说着,这个男人唤来了一旁的一名白衣血族,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装满了紫色液体的注射器,“顺便再完成那位大人吩咐于我的实验,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说着男人将注射器放到了旁边待命血族那戴着白手套的掌心中,并问道:“联系得上那个人吗?”
“当然,大人。”一旁侍从的回答,让这个瘦高的男人,转过身去,继续将目光放到了地图之上。
“呵呵呵,这座城市在人类之中很特别,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座城市将会有很多可乘之机,攻陷这座城市甚至会比之前的任何一座城市都简单。”
“啊?那不是更没乐子了吗?好歹这么大一座城啊。”年轻的血族嘟囔道。
此刻,曼斯特城中,工厂区以北,坎雷尔正立于塞瑞亚所述的那座工厂下,来之前他还有些担心,这座废弃了很久的工厂如果长期没有人管,任由涂鸦的话,恐怕早就找不到一个地方是空的供他涂标记了。
但到了这工厂前,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似乎工厂拥有着某个资本家,仍抱着转手将工厂卖出去的想法,一直有派人清理着工厂的围墙,与里边。
恐怕那个资本家也是穷途末路了吧,现在越来越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了,军工产业才是大头。
坎雷尔来这里之前曾经收集过这个工厂的资料,因为噪音问题被贫民区的人集体抵制,被数次无视后这些贫民少有的团结一致,在数个帮派的带领下,一举摧毁了工厂中系统化的工业生产线,赢得了这次斗争的胜利。
连白鸽议会政府对这次暴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底是这个资本家背景不够深厚,亦或是派系之间的争斗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最后的赢家,少见的是贫民们。
沿着工厂的围墙而行,各式的涂鸦均跃然于土色底的墙壁之上,有些就很简单,就是用喷漆写得字,或是简单的图案。
但坎雷尔看到了更复杂的东西,由很多很多种颜色,构成的画,引得他驻足而观。
有些像美丽的彩虹,还有些像凶恶可怖的骷髅,作画者的情绪如实质一般,冲击着每一个站在这面墙前的路人,就像某些挂在艺术馆里的大师画作一样,只不过,这里的东西更加随意,更加混乱。
但这里的每一条喷漆痕迹,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都非常的新,有些好像就是刚刚才涂抹上去的,而不远处,坎雷尔还能看见有那种穿着简陋的小子,正在绘制着新的画作。
但恐怕,这有的完成的,还未成型的,或者更晚一些时候才开始出现的,明天都会消失不见吧,在明天早上,这里的墙壁又会像新的一样,等待着更多人来进行创作,简直就像一张巨大的,能自我清洁的供艺术纸一样。
路人行过,将坎雷尔从沉思中惊醒,他来这还有正事,他移步而行,走入了已经杂草丛生的厂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