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檀香轻缭,茶香微妙,静谧而祥和。
茶座旁,木椅上。
一位身着灰色素衣的老者,轻闭双眼,表情安然自在,单手轻轻的拨动着手中那窜黑檀木佛珠。
额头几道皱纹,深浅不一,朝两眉划开。灰白的胡须,整齐的盘络在嘴边,遮住了下唇边的一道小疤痕。
七爷。
江湖人称鬼眼七爷,古玩行里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
据说年轻的时候,为了钱干了些地下的腥活,但他是个比较有头脑的人,趁着赚了些钱,便金盆洗手上了岸,正儿经的经营起了古玩生意。
七爷身份敏感,从不会亲自参与到这种黑市生意中来,明叔是七爷的心腹,这一块的生意,便交由明叔全权打理。
两人也从未一起在公开场合碰过面,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七爷,您今天怎么有雅兴出来喝茶呢?”齐天走了过去,径直在茶桌边坐了下来。
七爷闭眼问道:“知道那是什么画吗?”
齐天满不在乎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边打量,一边在手中来回把玩着:“知道,不就是那幅四狱图嘛。”
七爷闻言,睁开了双眼,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看着他,语气平和的问道:“知道还敢接,真不怕死?”
齐天放下了手中的紫砂茶杯,笑了笑,一脸从容,无畏:“怕啊,但我更怕穷。”
“你缺钱吗?”七爷鼻息冷冷一哼,用手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示意他给自己倒茶。
齐天倒着茶,小眼神一转:“缺啊,不然我干嘛老拿命去拼呢。要不,您借点儿给我?”
七爷端起茶杯,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笔生意其实挺好,钱多,值得冒险。”
齐天白了他一眼,默念道:“真是个抠门的老贼。”
“七爷,那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最后再看你一眼。”
“七爷!不带你这么说话的啊,感觉我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跟那幅画扯上关系,你觉得你离死还远吗?”
“算了,我不跟你们这些信佛的人,扯这些因果轮回的事。您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啊。”齐天有些郁闷。
“走吧。只是……别走远了。”七爷对他挥了挥手,重叹一声,话里仿佛若有所指。
不知道是不是他信佛的关系,他有时候说话总带着一股禅,这是让人很矛盾的地方。
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还想教化别人?岂不是笑死个人么。
齐天走到门口,踌躇的停了下来,又回头往里看了一眼,纳闷:“这老头,怎么怪怪的?”
房内,茶壶在火上沸腾,滋滋水开,噗噗冒气。
齐天离开后,七爷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分钟后,明叔来到了房间。
“七爷!这样做合适吗?”明叔有些担心。
七爷漠然道:“你觉得我们有的选择吗?”
明叔:“那您之前为什么要我极力的阻止他?”
七爷:“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越是阻止他,他就越会反其道行之。你派人盯着他,顺便查一下那个黄小姐的底细。”
“明白。”
沉默了片刻,七爷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四狱图现身了。”
……
阳光大道,无人行走,阴凉僻静,人满为患。
大家都在说着,笑着。
也不知道这嘴里的话,脸上的笑,到底是真,还是假?
走出了茶楼后,齐天脸上笑意顿消。
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幅画终于再次出现了。
这幅被死亡诅咒所缠绕的画,齐天再熟悉不过。
因为,它曾是自己爷爷所有。
当年,爷爷为了得到这幅画,不顾奶奶的极力反对,变卖了家中很多值钱的东西。
因为这件事,奶奶气得大病了一场,老两口像对小情侣一般,闹起了冷战,矛盾了许久。
但爷爷却不以为然,成日沉浸在得到这幅画的喜悦之中。
四狱图,不知道谁给它起的名字。
这是作者名?
还是,它有着其他的特殊含义?
这些没人知道,但这幅画的邪性和诡异,齐天不知道如何形容,却是深有体会。
自从爷爷将这幅画买回家,爷爷就像是变了个人,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划清了一道界限,彼此互不相干。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齐家的厄运开始了。
先是奶奶,不幸病逝。
没过两个月,父母又在一场车祸当中双双殒命。
好端端的一个家庭,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仅剩的爷孙两人,相依为命,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样的命运怎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可是厄运并没有在此画上句号。
年少的齐天,万万没想到,一向乐观坚强的爷爷,竟突然在书房之中,以一条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时候,齐天不懂人情世故,除了悲伤难过,没有其他的想法。
长大以后,所思所想便更深更远,很多事仔细去想想,实在有太多的可疑之处。
画呢?
为什么爷爷死的时候,挂在书房左边墙壁上那幅四狱图,会突然消失不见?
当年爷爷的死,真的只是单纯的自杀吗?
家庭的悲剧,一直是齐天心里难解的心结和噩梦。
所以这么多年来,齐天一直想找到这幅,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可这四狱图从那之后便像石沉入海,完全没有了消息,直到今天才再次出现。
“哎,先去喂鸽子吧。”
齐天带着满心疑问,开车前往了自己另一处居所晴山别墅。
来到别墅门口,齐天一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忘带这边的大门钥匙。
摸出了电话,来打给了助手:“安爷!出来帮我开下门。”
一分钟后。
身穿蓝色花格子睡裙,嘴里叼根棒棒糖的安宁开了门。
她脸色有些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却遮不住重重的黑眼圈,一头黑色长发,凌乱而蓬松,仿佛许久未洗了一般。
二十三岁,一个地地道道电脑高手,除了帮齐天处理一些繁琐的事之外,在行动的时候,也有很大的作用。
安宁椅着门边,伸手挠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语气慵懒:“老大!你那边的事办完了?”
“完了。一女的让我帮她偷幅画。”
说完,便径直走进了花园,往别墅大门走去。
懒洋洋的安宁,突然振作了精神,仿佛打了一针鸡血,追到齐天身后,激动又好奇的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漂亮吗?”
齐天:“漂亮。”
“身材怎么样?性不性感?”安宁有些激动和期待。
齐天斜着眼瞥了瞥她,有些嘲讽道:“我说你有时间去关心别人,怎么不想想办法,给你你自己的身材添把火。”
安宁扭着脑袋,左右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还刻意的翘了翘屁股,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的身材很好啊。”
齐天反问:“好吗?”
安宁:“当然,用过的都说好。”
齐天当即一脸黑线:“你一天天缩在家里宅着,谁用过?”
安宁顿即有些尴尬:“我自己,我自己用不行吗?”
齐天服气了。
走进大厅,便见茶几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齐天走过去,瞄了一眼电脑屏幕的画面,顿时无语:“你说,你好好一女人,怎么口味这么重呢。”
安宁一屁股坐回了位置,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这不叫口味重,我这叫勇敢,你的思想还是太狭隘了。”
“嘀嘀嘀……”
正在此时,电脑的聊天软件里,传来了一声信息提醒。
安宁顿显兴奋,笑嘻嘻,“嘿嘿,我女朋友。”
“女朋友?又是那种见光死的网恋吧。”齐天甩了甩脑袋,吐槽了一句,没有再理会这事儿,毕竟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这爱好。
转身之时,想起一件事,便问:“我让你买的饲料买了吗?”
安宁一脸痴笑的回复着信息,头也不抬的应道:“买了,还是放在鸽棚那边的木柜里。”
齐天刚走两步,想起今日的狂飙,又转头跟她叮嘱着:“对了,今天赶着去见客户,路上不小心闯了个红灯,你帮我把这事儿处理一下。”
“等会儿再说,我现在忙着呢。”安宁头也没抬,带着一脸淫笑,又津津有味的对着电脑聊了起来。
齐天看着她那一脸猥琐的笑容,怎么这么像那种穿着风衣走在大街上,看到有女孩子经过的时候,突然敞开衣服露出身体的变态呢。
来到鸽棚,齐天打开了木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包饲料,撒了些在地上。
“噗噗噗……”
几只鸽子立刻从旁边的架子上飞了下来,欢快啄食起来。
这五只鸽子,是爷爷生前最爱的宠物。
自爷爷去世之后,齐天带上了这几只鸽子,离开了那个让人心碎的家。
在颠沛流离中,练就了一身的盗术本事,以盗为生,在外行的江湖上,还小有点名气。
“爷爷!四狱图又出现了,希望你保佑我找到它,让我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天一边喂着不停啄食的鸽子,一边小声的叙说着心里的哀愁。
说着说着,便心酸了,难受了。
炎炎夏日,烈烈高温,却晒不干眼里的泪水,心里的苦水。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一看,黄舒打来的。
“黄小姐。”
“你今天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地址我发给你了。”
“好。”
挂完了电话,齐天点开信息。
一看。
“呵呵,原来是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