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健室。

大唐龙雀不急不缓地敲门。

里面坐在桌子前趴着睡觉的金发女子抬起头来，手指点在下巴，很是迷糊的样子：

“大唐老师？你怎么来保健室了？”

“身体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发低烧了，麻烦鞠川校医给我看一下，开一些药吃。”

大唐龙雀在桌子前面坐下。

“呃，低烧吗？我检查一下。”

鞠川静香站起来，隔着桌子探身伸手，温软的手心贴在大唐龙雀的额头上。

“鞠川校医，这样不太好吧？”

大唐龙雀略微向后躲去。

他移动的距离不远不近，鞠川静香整个人向前往桌子压下去，刚好能保持手掌贴近他的额头。

金发女校医将桌面上的文具纸张冲散。

大唐龙雀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目光，被鞠川静香板正回来，被迫望岳。

鞠川静香声音绵软地责备：

“大唐老师，你要乖乖听医生的安排，不可以随便动才对。”

“……我的见识浅陋，但是要测体温的话，还是用体温计会比较精准吧？”

“那个待会再做也可以啦。”

鞠川静香兴致勃勃地感受了一番掌心肌肤的细微变化后，她直起身来，有些懊恼：

“真是的，太难感受了嘛，难道只有生了孩子的欧巴桑才有这个技能吗？”

她说完后，转身打开身后的玻璃橱柜：

“没办法了，还是要用到体温计呢。”

鞠川静香金色头发梳成的单马尾垂到了腰间，胸前还有两缕长发落到腋窝位置，她双腿并拢，将头发撩到耳朵后边，弯腰寻找起来。

随着这个弯身，光洁的小腿绷直，套裙的裙边上移，越过膝盖后面的腘窝，卡在大腿中间。

“找到了。”

鞠川静香拿着体温计朝他走来，她穿着白色的医生制服，红色细绳在领口扎了一个好看的结，下半身被黑色套裙裹紧，走路时裙子表面显现两条大腿不断交叠的形状。

鞠川静香甩了一下体温计，眯眼看了一下体温计里的水银柱刻度读数，见已经甩到刻度35℃以下，她这才将体温计交到大唐龙雀手中。

“大唐老师，你身上没有出汗吧？”

“来学校的时候比较急，还真是出过一次汗呢。”

“有汗会影响体温计读数，要擦了汗才行。”

鞠川静香从纸盒抽出两张抽纸，大唐龙雀接过来，从衣服下面伸入将腋窝汗迹拭去，纸巾扔到垃圾桶，他将体温计水银柱一端放在腋窝中间夹紧，保持胳膊不动。

大概五分钟左右，鞠川静香说道：

“好了，大唐老师，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

大唐龙雀将还有余温的体温计交到鞠川静香手上，鞠川静香嘟着嘴看了一下，她说：

“真是发低烧呢。大唐老师，我给你开一点退烧药，你吃完药后，到里面的床上休息一下吧。”

“好的，麻烦鞠川校医了。”

大唐龙雀接过鞠川静香配好的药丸和一杯纯净水，站起来，刚要走动，这时候，保健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大唐龙雀撞过头，看到门口一个男生揽腰扶着另一个男生。

“哎咦，你们又是怎么了？”

鞠川静香惊起地捂住了嘴巴，保健室平时很是空闲，今天竟然在短短时间里来了两个病患。

“鞠川校医，冈田他发烧到昏迷了，你快点救一下他吧！”

“又是发烧？最近有什么严重的流行疾病吗？麻烦了。”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啊，鞠川校医！”

扶着人的男生焦急大呼，鼻翼上的眼镜镜框滑落，他头一仰让镜框倒回脸上。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嘛。”

鞠川静香嘟囔了一句，她戴起医用手套，观察了发烧的冈田的病情，诊断了发烧的病因，接着她吩咐男生：

“你先将他放到里面的床上。发烧得这么严重的话，一定要打点滴才行，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配药。”

“是。”

男生得令后，立刻将发烧的冈田搬到保健室的观察床上，让发烧的冈田在床上躺好，他这才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疲惫地喘气。

搬动一个发育期的男性可不简单，尤其当这个男性失去了意识，肌肉张力下降，身体的支撑作用几乎没有了，比一般时候要重很多。

大唐龙雀在另外一张床坐下，他微笑着跟放松下来的男生搭话：

“这位同学，发烧到这种程度的话，为什么不去医院看一下呢？”

“呃？”

男生食指撑了一下鼻翼快要滑落的眼镜框，眼睛担忧地看了一下床上脸色通红的冈田，这才转过头来，他先是拘谨打了招呼：

“老师好。”

然后作出解释：

“其实我们一开始就试过打医院的救援电话，只是一直在占线，完全打不通。”

“是么？对了，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冈田同学发烧昏迷的详细过程吗？”

“呃……这个，可以的。”

男生稍作回忆：

“今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冈田就跟我说他昨天打游戏太晚，在地板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可能着了凉，今天醒来的时候，身体有一些不舒服。”

“中午吃便当的时候，冈田好像就开始发烧了，我见到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便当根本没有吃多少，正常的时候，他是绝对一点都不会剩下的。”

“第四节下课的时候，我劝他去找班主任林老师请病假，他回来后告诉我，他没有找到林老师。”

“第五节是体育课，我们去了体育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上课的时间，手岛老师还没有出现。”

“冈田就是体育课上突然昏迷的，我非常着急，打不通医院电话之后，马上将他送到了保健室了。”

在大唐龙雀的要求下，眼镜男生说得有些絮絮叨叨。

大唐龙雀听完后沉吟了半天。

直到鞠川静香来到床边，给发烧的冈田静脉注射点滴，闹出了一些动静，他这才回过神来，对男生歉然一笑：

“真是抱歉，我走了神。”

“老师，没关系的。”

“刚才听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关心同学的人，非常了不起。”

“这个……老师太夸奖我了。”

男生略有些不好意思。

鞠川静香给发烧的冈田用碘酒物理降温后，给他敷了一条湿毛巾。

她转过身，看到大唐龙雀坐在床边摇摇欲坠，他脸色通红，嘴唇干燥起皮，呼吸沉重。

鞠川静香大吃一惊：

“哎咦，大唐老师，你这可不止低烧了？怎么突然会这么严重？”

“……”

大唐龙雀无法回答了。

他只觉得眉心很痛。

当见到发烧的冈田的时候，他感觉冈田身上传来一股排斥的力量，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而且这股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他头痛欲裂。

鞠川静香询问的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听不到外界的动静了。

大唐龙雀躺在床上，同样被扎了针，敷了一条湿毛巾。

鞠川静香一只手托着手肘，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苦恼着：

“这下真的大麻烦了，是传染性疾病的可能性非常大，但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来传播的呢？我现在有没有染上这种病毒？”

她偏过头来，一派天真地看着保健室唯一站着的男生：

“这位同学，你知道一些什么吗？”

男生很崩溃：

“鞠川校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刚才这位男老师还很平常跟他聊着天，甚至还夸奖了他一句，他也是没有发现，在鞠川校医给冈田治疗这短短的时间内，这位男老师明明只是看起来不太精神，怎么突然就一副当场去世的样子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凶猛的病毒？

他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响彻全校的广播响起，惊人的消息在广播员的口中说出来。

……

……

课室内，笔尖写在试卷上，沙沙作响。

学生们憋着一口气，脸色难看。

原本这该是一节音乐课，他们如今却要用来考试。

明明音乐课下课后就是放学，这是双倍的快乐啊。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野比大雄双手抱臂站在讲台上，对同学们怨念的表情完全视而不见。

就是这时，教室的门被粗暴拉开，小室孝鲁莽地闯了进来。

野比大雄在讲台上狂怒：

“小室，你逃课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妨碍上课吗？”

小室孝没有理会，他无视了所有人，上来就要去拉宫本丽的手腕。

宫本丽一个闪身躲过，有些气恼：

“小室孝，你又想干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小室孝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

“过来，要逃跑了。”

“你在说什么啊？”

宫本丽自然不会不明不白跟着他走，她和他不久前才起了那样的冲突。

课室里面同学纷纷转头看着他们，考试秩序已经完全崩坏了。

井豪永从自己的座位走过来，半是打圆场，半是疑惑：

“怎么回事，孝？”

小室孝借机下台：

“校门口有人被杀了，事情不妙。”

“真的吗？”

“难道我撒这种谎会有什么好处吗？！”

小室孝情绪逐渐烦躁。

实际上，他观察到的东西，真正可怕的那一部分，他没有说出来。

他担心被其他人听到，他就失去了先机优势。

要不是放不下……

小室孝根本没打算返回班级，这完全是浪费了他宝贵的逃生时间。

“什么嘛，你解释得清楚一点好不好？”

宫本丽觉得难以理解。

“别废话，说什么你就听！”

小室孝暴怒不已，扬起手来，就要打下耳光。

只是看到宫本丽凛然的表情，想起不久前他被一击放倒的惨痛教训，他举起的手，终究没敢落下去。

小室孝转过头，看着井豪永，眼神期盼。

“永，我是对的。”

井豪永仔细看了看小室孝的表情，他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

……

走廊上，少女身影跑动，黑丝包裹的大腿矫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宫本丽追问。

她被井豪永说服，最后还是跟了出来。

她、小室孝、井豪永，在幼儿园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一路升学到了藤美学园，做了很多年的同学。

宫本丽对另外两个人有所认知。

小室孝……性情乖张。

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小伙伴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要是小室孝扮演爸爸，没有女孩子会去扮演妈妈。

因为玩过一次过家家的游戏，小室孝会一直缠着跟他配对的女孩子，要是那个女孩子跟别的男生过家家，他会非常恶劣地破坏他们的游戏体验。

到了后来，她们都避开了小室孝。

小室孝过家家的时候，只能和井豪永一起玩扮演。

所以从小可以看出，井豪永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哪怕是小室孝的性格，他都能包容。

相比较小室孝，井豪永受欢迎太多，很多小女生邀请井豪永跟她们一起玩，她们给他吃点心，跟他玩翻花绳，穿可爱的小裙子，一起去厕所。

自小到大，井豪永一直能跟女生交朋友。

他做事细心，人又聪明伶俐，经常作出正确的决定。

女生们都信任他。

“校门口有人想闯入，体育老师们去阻止时好像发生了什么，现在老师在自相残杀。”

小室孝语调很冷淡。

冒着风险回去救人，却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让他心情很不好。

“这怎么可能……”

宫本丽难以置信。

只有井豪永听后在沉思，他带着小室孝和宫本丽打开了一处储物柜的门，从里面挑出拖把和棒球棒，将拖把的把头卸掉，棍子交给宫本丽，棒球棒交给小室孝。

“如果孝说的是真的，我们手上有武器会比较好。”

井豪永给他们解释。

“你呢？”

小室孝关心问了一句。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空手道有段者哦。”

井豪永让他们不必担心，随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总而言之，先离开学校吧。”

“首先报警吧，我爸爸这时候一定会坐镇在公安部。”

宫本丽提议。

他们三人里面，只有小室孝违反校规在身上带着手机，于是宫本丽从他手上接过手机，拨出号码，手机里面出来女性声音：

请你继续等待，或者过后再拨打一次，现在110因呼叫过于集中，线路繁忙……

宫本丽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110竟然爆满了。

她是警官的女儿，对一些没有直接表达的信息，有着良好的理解能力。

宫本丽取消了继续通话，她正要按下另一个号码。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喇叭传出声音。

……

……

“向全校学生通报，校内正在发生暴力事件，学生们请听从老师的指示进行避难。”

“重复一次。”

“校内正在发生暴力事件，学生们请听从老师的指示……”

“住手！快住手！不要！不要不要……滚开……”

话筒倒地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撕咬的声音，呼救的声音，濒死的声音，死亡的声音，复活的声音——

依次发生。

灌入所有人的脑中。

毛骨悚然。

瞳孔放大。

僵直。

死寂。

尾指颤动。

意识回归身体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

逃！！！

……

……

整座藤美学园瞬间暴动起来。

无数人从课室里争先恐后跑出，拥挤在楼梯里面，所有的礼仪都被撕得粉碎，为了抢先一步，男生毫不犹豫将阻挡在前面的女生推倒在地，践踏发生，脚印血红。

他们尚未得知危险来自何处，已经癫狂无法自持。

……

……

“真头痛，警察局和消防局的电话都打不通。就算被治疗了，被咬到的人绝对会死，死了还会复活，简直像怪人们最喜欢的电影那样。”

鞠川静香的手套沾上了斑驳血迹。

广播里传出的消息令人心惊，混乱在所有地方发生，所有人都向前求生，向前是死路一条，受伤的人退到她这里求助，她给他们治好了伤口，却无法挽救他们的性命。

送冈田来保健室里的眼镜男生解决了复活的尸体，二次死亡的尸体躺在保健室的地上，血腥味充斥了这片空间。

大唐龙雀坐在床上，他靠着一个枕头。

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额头两侧的太阳穴鼓胀，头疼的感觉很折磨。

退烧药放在一边，水倒是让他喝光了。

眼镜男生坐在旁边，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他刚敲碎了一个人的脑壳，内心世界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唐龙雀看到旁边床上的冈田眼皮子忽然一动，睁开的眼睛里面，眼珠子上翻，他下意识开口：“小心……”

眼镜男生抬头一看，整个人往后摔倒，椅子被他带翻。

他连忙又爬了起来。

“冈……冈田……”

床上敷着毛巾的冈田忽然挺尸般坐起，七窍流血。

恐怖的样子，跟能够复活的尸体如出一辙。

眼镜男生一把拿起旁边的吊瓶架，朝死体冈田的头上砸去。

“可恶！原谅我！原谅我！”

死体冈田被他砸到血肉模糊。

他这才喘着气停手，只是始终没有松开手里的吊瓶架。

眼镜男生将目光投向了大唐龙雀。

“老师……发烧的人，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