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坐在英国领事馆里悠闲的喝着咖啡,看着外面巡城的军士一队队从外面走过。虽然现在清廷和法兰西闹得不愉快,朝廷无法派兵增援,但没了白莲教的掣肘,纳兰元述可调配的人马却比昨天多了一倍不止。
“任先生你说的没错,纳兰元述果然是个将才,虽然香港的电报没发过来,但他还是发现蛛丝马迹了。现在城中风声大紧,也不知道逸仙能不能顺利上船?”
陆浩东有些忧心的看着怀表上的时间,在屋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任飞摇摇头,有些惋惜道:“可惜清廷能干的只有个纳兰元述,此刻要不是香港那边的军火被扣下了,否则乘势打他个措手不及,未尝没有胜算。”
陆浩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孙文,但此刻却像个前辈一样开导任飞:
“广州的起义虽然没有成功,但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没有电报,广州那边的消息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传过来,这段时间足够我们从容安排好许多事情。数千弟兄能全身而退,都要多谢你舍生忘死。”
任飞摇摇手,笑道:“我又不是个革命家,举事成败与我无伤大雅。说起来,我师父大刀王五现在还在清廷搞维新变法,只要是于民有意的事我都愿意帮忙。”
陆浩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我已经听香港那边说过,你对于加入我们心存抵触。但我还是要说,想要救民于水火,单靠散兵游勇的力量是不行的。。。。。。”
陆浩东话还没说完,任飞就打断了他。
“成大事者必然不拘小节,但我偏偏是个顾小事的人。就拿上一任佛山那个废物提督来说,我若孤身一人,杀了他我会很痛快。而纳兰元述这样的能人,我会希望越多越好。
可如果我若要覆灭清廷,我会选择杀死纳兰元述,而让那废物好好活着。这就让我很不痛快。我并不想救国救民,只是求问心无愧罢了。正义与对错有时是很难彻底分得清的。”
陆浩东见任飞心意已定不在强劝,两人说了一会闲话。
陆浩东之所以滞留在领事馆,主要是为了这里的那台能与外界联系的电报机。此刻朝廷的电报局被任飞设计捣毁,这里是广州唯一能与外界快速联系的地方。
陆浩东重新打开一下怀表确认时间,看任飞正在看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理。毕竟与人说话却时不时的总是看表,往往会令人觉得是对聊天的不耐烦。
他笑着解释道:“呵呵,这个坏习惯是逸仙传给我的,他说时间是很宝贵的,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能再继续浪费了。看时间他现在已经上船了,等香港最后一封电报发过来,我也要离开广州了。”
“救人容易救国难,孙先生是个干大事的。区区我辈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
任飞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陆浩东。“这个麻烦如果有机会帮我交给农劲荪,我一直说要出资入股他的生意,到头来一分钱也没给他。这个就算是技术入股了,若有利润的话,就帮我算在霍家的账上吧。”
陆浩东虽然对纸条上的药名闻所未闻,但因为孙文是医生,耳濡目染他对于上面关于药品性能的解释却看得懂,而且立刻就发现其中的价值。
“阿司匹林?如果按照这方法真的能提炼出来的话,那可是比军火更宝贵的战略物资,不知能挽救多少人的生命呐!这样的技术,你就这么放心交给我?”
现实世界阿司匹林已应用百年,成为医药史上三大经典药物之一,至今它仍是世界上应用最广泛的解热、镇痛和抗炎药,在二战时期价格更是堪比黄金。
“有什么不相信的?金钱于我如同粪土,相信对于陆先生也是一样。和世界相比我们已经落后太多了,而这项技术是我一个人没法推广的。最重要的是时间不是吗?”
说着任飞摘下手腕上那块镶满宝石的手表,“陆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不知能否和我交换?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我们都没有浪费时间。”
“好,我答应你!”
陆浩东此刻的激动之心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他仿佛从任飞身上看见了另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虽然提着药箱,但却满怀救国之志。
“当!当!当!”
响亮的敲门声打断两人,英国参赞推门走进来:“陆先生,今晚将会有一场盛大的酒会,你要留下来参加吗?”
参赞看上去是个很随和的人,与任飞在佛山遇到那些颐指气使的洋人完全不同。但陆浩东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清廷在香港的密探随时会将消息传到广州,现在他多待一刻危险系数都会成倍增加。
晚上的舞会是英国参赞宴请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原本是想借机向他施压清缴白莲教,保护英国居民在广州的合法权益,但随着九宫真人身死白莲教烟消云散,原本可能剑拔弩张的会谈,临时就变成了一场纯粹轻松的交际舞会。
这段时间白莲教闹得满城风雨,很多外国人坐在家里都担心会被暗箭射死,现在危机解除终于能轻松的唱歌跳舞。整个舞会觥筹交错,人们相互之间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任飞当初进入领事馆是陆浩东带他进来的,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参赞虽然没有赶他走,但也没有刻意招呼。任飞一个人端着香槟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这群人。
就在这时一个器宇轩昂,身穿麒麟补官府的年轻人走过来,冲他一抱拳说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刑凶鬼也会在洋人的舞会上斯文的喝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传说中能将人剔成白骨的冷酷屠夫,居然会是个戴眼镜穿长衫的人。”
前一任的废物提督就是在任飞手上栽的跟头,与沙河帮那种民怨载道的东西搅在一起,整个广州都把他骂臭了。加上黄飞鸿上次到京城舞狮子的时候,当众在李鸿章面前参了他一本,说他身为朝廷命官勾结江湖势力走私人口,京城直接下旨革去官职打入天牢。
纳兰元述作为继任者,自然要吸取前人血的教训,几乎把和任飞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查了个底掉,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几个死的极惨的沙河帮众。
任飞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的看着舞池里的喧嚣,说道:
“人生于天地之间,都是随环境而变化的。就像同样是外国人,我在省城遇到的大多文明优雅,而在佛山的则是彻头彻尾的掠夺者。
其实这并非是人的不同,只是环境而已。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换个立场环境,说不定他们比佛山那些人更狠毒,也说不定提督大人会做的比我更绝。”
纳兰元述点点头:“是啊,那群人就是该死,若无朝廷禁令说不定我们还会是朋友。可惜,你不该与陆浩东勾结!”
他的手伸向官袍里,一只凸起从衣服里顶出来对准任飞,低声道:“这舞会的气氛这么融洽,不如我们到一旁慢慢谈好不好?我对你当年的事情深感敬佩,只要你乖乖合作,我可以让你改名换姓到我麾下效力。”
纳兰元述押着他绕过舞池走向外面僻静的走廊,外面四五个随身的绿营兵士已经等在外面,但就在这时一个外国服务生从他们对面走来。
就在纳兰元述略侧身让路的一刹那,任飞突然像喝醉了一样靠在他身上。纳兰元述心知不妙,果断调转枪口对准任飞。
在调查佛山的事情时,他就知道此人的武功极高;而一个时辰前,在得到香港密报之后,相通白莲教,电报局和乱党之间关系后,更是觉得此人行事环环相扣,比当年更狠辣三分。
此刻纳兰元述也顾不了在领事馆开枪杀人会有什么后果,只知道如果被他挣脱,这会场上说不定会出现更可怕的变故。
那就在这时,纳兰元述突然觉的手头一空,官服下的左轮手枪竟突然消失了!而任飞那如醉汉乱舞的手顺着他的右臂而上,猛地挟在他的右肋上扣住他的肌肉和穴位。
纳兰元述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但依旧面不改色,赞叹道:
“这招醉拳擒拿手果然厉害,久闻黄飞鸿的醉拳曾打的义和雷一笑狼狈不堪,我原本还打算与他较量一下,如今看来幸亏没有自取其辱。至于那招妙手空空是怎么个变化,恕本官眼拙,是哪位大家的绝技?”
任飞用的其实是酒仙秘籍七十二手中的一招,但他也并未多做解释,反而笑了笑,:“功夫再高不过是杀人的伎俩,倒是大人行事的效率真是令人佩服,想不到短短几个时辰,就把来龙去脉查的一清二楚。
说着任飞竟然松开的手,笑道:“想你这样的能干在当今已经不多了,中国人杀中国人,终究还是便宜那些洋人。不过,你留在广东太屈才了。去京城找谭嗣同,就说是我任飞举荐的,他一定会重用你。”
“皇上身边的宠臣谭嗣同?”
纳兰元述诧异的看着任飞,他原本以为自己足够重视任飞,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但他最为恐惧的还是京城内的权利倾轧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皇帝为了与太后间暗自博弈,竟然已经开始派人勾结反清革命党!
倘若朝廷如此昏暗,岂能再有前途!倒不如我纳兰元述自己开天辟地闯出个局面!
任飞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令纳兰元述脑补那么多,甚至生出了原本不该有的雄心。还以为他真的被自己说动了,打算去加入维新党投靠皇帝。
他与纳兰元述相视一笑。
“我很快就要出国,以后很难再回来。今天我才刚刚和陆浩东交换时间,对你也不能厚此薄彼。这把枪就算你送我的,角落那把杀死九宫的刀也算我送你的,说不定以后你我都会为今日相遇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