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刘乐要去昌邑,刘家自然不会等到征辟令到了才作安排。
王彧来时,行李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随行人手也早早敲定。
刘乐会带三个人赴任。
福伯稳占一个名额,没有谁比他更懂怎样照顾刘乐,也没有谁比他更得刘乐信任;昌邑就在山阳郡,山阳与济阴毗邻,但乘氏去昌邑大几百里,势必坐车去,且在外地为官,外出同样需要信得过的人驾车,樊卢是刘府首席驭夫,为人机灵,遂顺利入选;最后一位是乐进,刘奢也听说过卫国一进的过往事迹,得知刘乐将其打败,要跟随刘乐五年,心中大是放心。
唯一不满意的是吴氏。
“家里没个侍女哪成?把春云带上吧,带上吧……”
“春云会料理家务,厨艺很好,会唱小曲,还认识些字,能陪你解闷。叔母知道你跟福伯亲近,可福伯毕竟是男子,侍候人啊,还是女儿家细致。”
“这丫头乖巧伶俐,不会烦着你。”
“叔母,我去昌邑做官,不是逃难,刺史府那边应有安排。”刘乐苦笑。
刘岱催得这么紧,刘乐估摸着,恐怕不仅仅是急于组建班底那么单纯,多半跟对付董卓有关。刘乐甚至怀疑,刘岱离京前就与另外几位名士约定,到地方赶紧整军备战,否则,很难解释桥瑁伪书一出,五位新晋州郡大员中便有四位响应。
再想深一点,提前串连的恐怕不只他们几个。
那批五位名士中,唯一没响应的是南阳太守张咨,结果,同样响应讨董号召的长沙太守孙坚,率部路过南阳时,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与他平级、且身为当地长官的张咨给杀了。如此行径等同谋逆,谁给孙坚那么大的胆?考虑到孙坚与袁家走得近,袁家又是讨董聪明的扛把子,答案已呼之欲出。
所以这次去昌邑,肯定没安稳日子过,搞不好很快就要随部队去前线,婢女可不能带进军营,到时反而麻烦。然而这些考虑,刘乐现在不敢明言,只能以刺史府有安排搪塞。
“外面安排的人,哪有自己家的人用着放心?”
“好了,阿乐不想带,你这样逼他又有何用?况且以阿乐现在的年纪,又尚未娶亲,出门带着贴身婢女,恐会惹人非议。不如这次便暂且由着他,等他在昌邑那边走上正轨,再让春云过去也不迟。”刘奢出来打圆场。
吴氏幽怨地看着刘奢,心说我说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阿乐不便拒绝,眼看阿乐象是快松口了,你却跳出来搭这番话,先前的口舌尽皆付诸东流。吴氏心中气苦,但刘奢说都说了,她也没办法,只能默默生闷气。
“这个拿好。”刘奢取出一封信,交到刘乐手中。
刘乐接过一看,刘公山亲启。
“这是?”
“给刘刺史的,请他帮忙提亲,这种事还是我这个当长辈的提说较好。”刘奢拈须微笑:“到昌邑后,记得早点把这信交给刘公山。”
“哦。”
“公山那边催得这么急,事不宜迟,你明天一早便动身吧。”
“嗯。”
跟叔父叔母在后园聊了很久,快酉时,回屋。
“少爷,都准备好了。”福伯后脚跟了进来。
“好,福伯也去睡吧,明儿要早起。”
“不妨事,老奴这样的年纪,哪还有那么多瞌睡,稍稍眯一会就够了。”福伯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刘乐使眼色,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春云。
刘乐会意,微微颌首。
春云小妮子正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抹书案,显然对刘乐不带她走郁闷,大概还有些自我怀疑,以及对自己将来命运的忧虑。按照这个时代的传统,刘乐尚未娶亲,十七岁的男子,正是欲求强烈的年龄,很多事情早该做了,真当侍奉少爷的贴身婢女只是为了照顾起居?刘乐却全然没有碰她的意思,甚至出仕也不打算带着她,其中缘由颇值得玩味。
吴氏私下一直关注着春云,盼着早日有进展,可惜一直没有。吴氏的失望显而易见,话也越来越少,虽说吴氏没有对春云过分苛责,但春云明白,自己在刘府的前景正变得越来越暗淡。
少爷不碰她,说明什么?
对她没兴趣!
没兴趣怎么办?换人。
刘府不可能换掉少爷,那么被换掉的就只能是婢女。春云已开始恐惧,她听过很多婢女的悲惨遭遇,害怕被卖掉或赶出刘府,一个女子飘零乱世,天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这样的女子,理想结果就是能得主家欢心,虽说还是奴婢,但个人待遇和地位都会好很多,如果能为主家诞下孩子,尤其是男丁,母凭子贵,当个妾是完全有可能的。平心而论,少爷对她相当不错,从未对她发过火,府里的水果和点心也鼓励她吃,但最要紧的那件事,却是半点征兆也没有。少爷这次去昌邑不带她走,想来刘府未必肯继续养着她。
“春云,过来。”刘乐忽然道。
春云身形一滞,放下抹布,埋着头来到刘乐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我跟叔母说过了,刘刺史催得这么急,此去昌邑,料想会忙一阵子,而且最近不太平……我本是武人,没那么娇贵,有福伯他们三个跟着,尽都够了,等我在那边安稳下来,再让家里派些人,到时你跟着过来便是。”
“公子要我?”春云惊喜抬头,话刚出口便知不妥,但已经收不回来。
“为什么不要?”刘乐不以为忤,笑道:“你跟了我十多天,我的习惯大多清楚了,再换个婢女,福伯还得从头教,是不是没事找事?”
春云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刘乐言明要她做婢女,以刘乐在府中地位,既有此表态,老爷夫人想来不会反对,先前她设想的种种惨景,皆是梦魇。悲的是刘乐的态度,似乎仍然对她没半分别的念头,但春云对此无可奈何,能继续留在刘府,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消息,心情终究比先前好了很多。
洗完脚,春云端走铜盆,到院中倒完洗脚水,回来时房中已呼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