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这位母亲的样子。
陈希希认为,无论是其朴朴素素的穿着还是不加修饰的容貌,百分百是属于她们店的无效客户。
不是故意进来长见识的,就是稀里糊涂进了门,之后一看价格便瞠目结舌,绝不会买的。
可她身边跟着的这位……
有点不好说。
陈希希默默跟在宁美蓉身边,一时并不说话,察言观色,等待时机再开口,避免彼此尴尬。
宁美蓉已经有些战战兢兢了,她进店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售货员不只男女,无不一身正装,好像那些大公司里上班的人。在这店里的人,更是一个个气质不凡,感觉比她老板还有钱。
这里的东西肯定很贵!
宁美蓉忍住逃跑的冲动,她今天也是下了决心,一定要让儿子找回自尊。
prada里的男装不多,适合少年人的更少,宁美蓉走马观花的看,没几分钟就看完了,最终觉得一件亮黄色的尼龙外套还不错。颜色鲜艳。
这时,陈希希恰到好处的问道:“女士,这一件是我们今秋的新品,想要让这位同学试试吗?”
宁美蓉嗯了一声,道:“那你帮我取下来吧。”
陈希希微笑道:“好的。”
白厚栩不喜逛街,眼光也一直没能跟上千年后的审美标准。所以,他其实一直在脑子里做着数学题。
这时,他正好又解开一道难题,心里有些喜悦。
“同学,来试试吧。”
“好。”白厚栩随口答应道,心中暗忖,如今在这数学一道上,也不知自己能否和薛朗一较高下了。
不,必定还是不能。
马上,白厚栩又自我否定了。
那薛朗早已初中毕业,而自己要将这初中数学学完,至少要等到这假日结束。其中差距岂可小觑?
白厚栩一边举手穿衣,一边自省道,白厚栩啊白厚栩,上京城外的耻辱你忘了吗?你这自视甚高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
陈希希伺候过不少非富即贵的男士,但像这位少爷这样,站着一动不动,非要自己亲手给他穿衣服的,屈指可数。
现在这些小孩啊,陈希希默默的叹了口气,真是都给娇惯坏了。
等白厚栩把这件外套穿上之后,不光宁美蓉这个当妈的觉得挺洋气好看,陈希希也是两眼一亮,半真半假的称赞道:“这位同学穿黄色真显气质,这衣服不少人试过的,我觉得这次是最适合的。”
白厚栩看着镜子里的人,一下子惊醒过来,道:“替我脱掉。”
陈希希本来还想劝说,但看到少年冷若寒霜的侧脸,只觉一股寒气一下子钻进了肺,心脏骤然一缩。
她俏脸微白,再也不敢说什么,赶紧将对方身上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宁美蓉感觉不到什么,因为这是她的儿子。她只是觉得白厚栩脸色有点不好看,不免纳闷道:“怎么了,我觉得还挺精神的啊。”
白厚栩朝她笑了笑,道:“这颜色不合适。”
宁美蓉忍不住教训道:“这颜色怎么了?显眼鲜艳,你们这个年纪,穿着刚刚好,多有朝气,你看看你家里的那些衣服,不是黑就是白,不是白就是灰,你又不是六十,你才十六岁好不好!”
宁美蓉一时没注意,音量有些大,引起了店内其他客人的注意,倒是没人在乎,甚至有的人还忍不住微笑起来,只因类似的话他们不是听过,就是同样也说过。
白厚栩道:“妈,其他的都好,唯独这颜色……不合适。”
宁美蓉不满道:“我就觉得挺好的,多少钱,我买了!”
换在平时,陈希希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报个价再说,可现在,她心跳依旧有些快。有些没回过神来,一时没有搭腔。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一个女孩儿声音,轻轻的说道:“许宁,你也在啊。”
白厚栩偏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你好。”
李彤彤的心此刻跳得极快,刚才她正那边陪妈妈看包,突然听见人说话,就看了一眼,却没想看到了他。
她看到白厚栩旁边的宁美蓉,猜到他多半也是陪父母来逛店的,自己身为一个女孩子,若是贸贸然上去打招呼,实在是很不合适。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稍一迟疑,就把自个的妈扔在一边,一溜烟的走了过来。
听到白厚栩的话,她抿嘴笑了笑,又对宁美蓉道:“阿姨,你好。”
宁美蓉有些吃惊,堆笑问道:“你好,小姑娘,你是?”
李彤彤声音清脆,吐字清晰,显得既有礼貌,又落落大方,“阿姨,我叫李彤彤。我和许宁是一个年级的同学,只是我在二班,他在六班。”
“哦,哦……”宁美蓉更吃惊了,忍不住瞪了白厚栩一眼,道:“许宁,你同学在这,你也不好好打个招呼?你看人家多有礼貌。”
其实白厚栩倒对李彤彤并无恶感,刚才那一声你好,对他而言,已经是表达出了善意。他若是真不想理,只怕眼角也不会捎一下子的。
但宁美蓉开口,他只好再次郑重其事的对李彤彤说道:“于此相逢倒是有缘,也替我代问你妈妈安好。”
李彤彤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其实她的性格挺外向,平时在其他男生面前,动不动脸红的也绝不会是她。
可是,前天晚上回家之后,她就一直没出家门,待在卧室里,脑子里全是这个声音和他说的话,乃至对方当时的姿态表情……越想越是脸红心跳。
她最后忍不住上网看了一会平时最喜欢看的古装言情剧。
但是,之前还觉得挺好听的声音,很好看的男主角,跟他比起来,总觉得少了一股子气质。
李彤彤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
于此相逢倒是有缘……替我代问你妈妈安好……
每听一个字,李彤彤的心就跳得快半拍,最后如同小鹿乱撞。
因为对方根本不是在背台词。
他说得轻言细语,也很自然洒脱,就好像一个少年走过湖畔的柳堤,偶遇了一位清丽的少女,他随手折下一枝柳叶,道一声有缘,就径自去了。
只是这一句话,那位少女便在那柳树下坐了许久,也没再见人来,于是心中惘然,若有所失。
李彤彤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少女。
但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