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为夜钟先生是惩戒局的人,所以律连他都没有放过吗?”沃尔蒂神色低落地问道。
她已经没有问出这个问题的勇气了,她确实在根本不知道漆原律经历过什么的情况下,就对一直待在漆原律身边的菲亚说了自己对现在的漆原律的主观印象。
令人感到恐惧的气场,疯狂,暴戾,无法掌握,多变,这些确实是沃尔蒂在见到漆原律后内心最先联想到的词语。
就连死亡魔蝶规避危险的本能都在告诉着她,必须得远离这个男人。
尽管沃尔蒂对于漆原律的大多数印象都停留在以往的记忆里,但她还是难免会畏惧现在的这个漆原律。
而菲亚的回答,无疑给了沃尔蒂当头一棒,“对,因为夜钟是惩戒局的成员,所以漆原律就没有放过他,另一方面的原因也有夜钟接受了对漆原律的讨伐任务,所以他们之中迟早有一个是得死的。”
沃尔蒂怔怔地消化着菲亚的话,然后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为我杀死了多少人?”
“我觉得他自己应该也已经忘记了,更别提我了,他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对他来说只不过家常便饭”菲亚回道。
“太残忍了”沃尔蒂的手脚颤抖着,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死而让漆原律变得这么麻木不堪,她就忍不住心生愧疚。
“我觉得你根本没想过他为了你下定过怎么样的决心去让自己变得残忍,”菲亚说道:
“你确实没有资格评判现在的他,所以不要一副他误入歧途的样子,至少我希望你能够不在他面前评判他,这也是我这次和你谈话的目的之一。”
“我不会那样做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沃尔蒂咬了下嘴唇。
菲亚偏过了头,轻声说道:“他已经快疯了,我只是想要他再活久一点”
“能不能具体地告诉我,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沃尔蒂低着头,月光照耀着她低沉的脸庞。
“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我记性不好,”菲亚说道:
“印象最深刻有一次他救下了一个濒临死亡的疯子,结果被那个疯子砍掉了一只手臂,”
“在那之后他和那个还算有点实力的疯子缠斗了整整五天,最后他还是被制服了,他被关进了那个疯子领率着的营地里面,在牢里每天他都被折磨得快死,”
“他们扳断了他的手指,剪掉了他所有的指甲,用沾水的纸巾压在他脸上让他无法呼吸,”
“等我得知消息,赶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营地里的所有人一个不漏地宰掉了,”
菲亚言至此处,似乎是回忆起来什么让她感到生理不适的画面,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说道: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清楚的是他从那时候开始彻底地意识到自己应该舍弃那些无用的道德准则,以及你教给他的所谓善良,”
“他选择变成了自己战胜不了的那些人,选择变成那个废了他一只手臂的疯子。”
“菜都凉了,她们还在干什么。”欧罗望着满桌的饭菜,脸色不快地说道。
“你问问团长不就行了。”罪徒倒是满不在意地狼吞虎咽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女人在的场合,他的流氓本性暴露无遗。
“谁知道,我已经把我的能力取消了。”漆原律单手扶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扑克牌。
漆原律有着在自己袖子里藏几张扑克牌的习惯,以他出手的力度和精度,完全就可以把一张扑克牌当作刀片使用。
他在对付杂鱼的时候从来都只会用一两张扑克牌去解决,不屑于脏了自己的手。
“后天骨龙遗迹就要现世了,明天可是你可以陪她的那么一点短暂时间了。”欧罗望着满脸不在意的漆原律,随口提醒道。
“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漆原律,稍微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定呢,团长,也许你还是掌握好时间,找个机会和她好好地叙叙旧才不会留下遗憾。”罪徒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痞里痞气地说道。
“嚯,你觉得惩戒局那群杂鱼能伤得到我吗?”漆原律微挑眉毛地问道,他满脸都是威迫感。
欧罗和罪徒都很少看到漆原律这么阴沉的表情。
不过欧罗和罪徒二人倒是觉得现在的漆原律没有以往平时那么危险。
毕竟一个看一眼就知道心情的人和一个脸上永远挂着捉弄不透的笑容的怪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不觉得,但我觉得你会把自己玩死,因为你就是那样的人,”罪徒呵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
“真有趣,当一个向死而生的人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这对他来说是拖累还是新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打算继续挑衅我的话,我不建议在开战前少一个队友。”漆原律将扑克牌收回了自己的袖子之中,他看都没有看一眼罪徒,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向着餐厅外走去。
“这样说,看样子这顿饭就只有我一个人吃了。”罪徒笑嘻嘻地对欧罗说道。
“你吃你吃,我看这几个人都没打算回来了。”欧罗耸了耸肩膀,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走出了两步,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地转头瞥了一眼狼吞虎咽着的罪徒,“记得别打什么坏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意思,我可是完全忠于漆原律团长的好成员,”罪徒用餐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呵笑了一声说道:“虽然现在的他好像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完美的,毫无弱点的怪物了,果然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弱点。”
“所以我说,别打什么坏主意,我希望你能用自己的能力来跟我一起捆绑上规则。”欧罗转过身对罪徒说道。
罪徒的能力之一,在与一个对象独处的时候,可以设定一个对双方利害一致,并且必须遵守的规定,没有遵守规定的一方就会死亡。
“嗯哼?那你先说一下你想要我设下什么样的规则,不然我怎么可能使用自己的能力。”罪徒勾着嘴角问道。
“绝对忠于灰鸦的团长,漆原律。”欧罗捉摸了两秒后说道。
“这还需要设下规则吗,难道你认为自己没办法忠于团长,打算让我设下这个规则好让你自觉一点?”罪徒戏谑地问道。
“这种时候就懒得跟你开玩笑了,我只想问你,你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吗?”欧罗冷冷地问道。
他那张阴沉且颇具攻击性的脸庞在这时就显得压迫力十足,但罪徒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罪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加入这里的原因是为什么吗?”
“你输给了漆原律,那场决斗的代价是你如果输了就成为我们的一员,但是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做我们队伍的一员。”欧罗说道。
“确实,我也能感受到你没把我当做你们的队员,听说你们上一名队员死的很惨,我想想,他是怎么死的来着,好像是因为当时你连累了他,是吗?”罪徒微笑地看着欧罗反问道。
“我懒得跟你扯什么心理战术,别把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也别指望会对我有用。”欧罗冷淡地说道:“你的意思就是你不肯用你的能力跟我定下这样的规则是吗?”
“才不是,正是因为我忠于漆原律,所以我才不会跟你定下这样的规则,他也不会想要我这样做,”罪徒翘起了二郎腿说道:
“他之所以把我放在身边,完全是因为觉得身边有一个一直都想要取走他性命很有趣而已,”
“我会待在这支队伍也是因为我想要亲眼见证这只怪物的归途,也许他甚至真的能够消灭整个惩戒局也说不定,”
“而你的想法是什么,你想要让我用能力和你定下规则,绝对地忠于漆原律,你真的认为他会想要我绝对地忠于他吗,如果这样做不就等同于你不相信他可以把我掌握住,就等同于轻视他的能力,”
“他会因此而蔑视你,这就是结局。”
欧罗沉默了片刻,罪徒所言确实属实,漆原律就是那样单纯为了追求刺激完全无视风险的人,“那么只是口头答应也好,你既然知道了,那个小姑娘就是漆原律唯一的弱点,那你绝对不准对她出手。”
“嗯,这点我自然知道,虽然我这个人也喜欢不按套路出牌,但我从来不杀女人,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罪徒从餐桌上拿起一块苹果,不紧不慢地啃了一口说道:
“而且我也还没有那么急着去死,如果那个小姑娘真的因为谁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估计漆原律就算找遍整个宇宙都会把那个人拖出来绞死吧。”
“你清楚就好。”欧罗言落,走出了餐厅。
飞行艇内的某一层,一个光线略显昏暗的电玩室内,
漆原律百无聊赖地坐到了一个棋盘前的椅子上,棋盘上自动展开了一双机械手,分别装载着黑白两色棋子的盒子放在棋盘的两侧。
“先手。”
漆原律从盒子中取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棋盘右下角的位置,棋盘对面那双机械手从盒子中取出了一枚白棋,放在了左上角的位置。
电玩室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射着漆原律的脸庞,他显得有些浑浊的紫色双瞳注视着棋盘,疲惫感油然而生。
他的双瞳原本是棕色的,呈现为紫色是因为在异世界患上的异化病的缘故,不过漆原律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倒不如说他那双邪异的紫瞳能够些许增加他的威慑力。
如果不论气质和这些特异之处,在一般的敌人眼里,他就只是个单纯的长得白净的十七岁少年而已。
但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了许久的人身上具有的气质绝对是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的,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只要站在那里就自带着一种气场。
那是死亡的气息,也是让沃尔蒂感到不适的东西。
漆原律边思考着棋盘上的对策,时不时又会回想起,沃尔蒂时隔几年在见到他时的眼神。
那是恐惧。
赤裸裸的恐惧感。
漆原律瞥了一眼游戏室里的一道玻璃镜子,他可以看见自己的身躯,从侧影来看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光是从一个侧脸很难看得出他的异常之处。
他的身高也没用高到哪里去,只不过接近一米八的程度。
他以往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所有人的噩梦,因为这是力量的象征,但当他从自己所爱着的人眼里看到了恐惧之后,却得不到一丝愉悦感。
倒不如说带给他的只有迷惘以及些许的自我厌恶。
他用手划过嘴唇,眼前这个机械人采取的思维模式绝对是世界最高级的围棋思维,故而漆原律面对的对手绝对比世界级围棋大师还要强,因为人会失误,拥有着数千数万种模拟下棋路线的机械不会失误。
和机械人下围棋是他一贯的娱乐方式,他从小就喜欢和漆原铃下围棋,那也是他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虽然每次和漆原铃下棋都是他会赢,但他却不感到乏味。
他上一次和人下围棋还是和菲亚下的,菲亚以前没有下过围棋,不过玩了短短五盘之后,她就能够和漆原律下得不分高下了。
虽然她对于围棋没有什么兴趣,但她是那种绝不服输的人,一旦上头了,没下到赢为止就绝对不会放过漆原律,不过那时两人下了整整五十多盘,菲亚还是一盘都没有赢过漆原律。
于是菲亚就放弃了这个游戏,理由是她绝对不会打赢不了的局,漆原律倒是乐在其中。
按菲亚的话来说,能够在漆原律面前安静地待着超过十分钟的人,基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了,而想要这样的人能和漆原律耐心地下棋实在有点不可能了,故而除了菲亚以外,漆原律就没有其他人可以作伴下棋了。
“将军。”
漆原律投下了最后的一枚黑棋,与此同时,从游戏室外走进了一道身影,漆原律通过玻璃镜看清了在自己背后走进游戏室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躯娇小,但眼里却写满了坚毅和温和的小女孩。
沃尔蒂望着漆原律的背影,“一个人下棋不会很无趣吗?”
“我在和机器人下棋,之前在旅途中你应该听过这个词,那位叫做绯红的小不点也给你展示过机器人是什么样的。”漆原律勾着嘴角说道,把棋盘上的棋子收回到了对应的盒子之中。
“嗯,那我陪你下棋怎么样?”沃尔蒂思考了一下后,微笑着问道。
超维惩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