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有片地方像块牛皮癣,乱糟糟地扎在北京的边缘。
这里,房屋高矮不一,有的是二层,有的是三层,有的仍旧是矮趴趴的小平房。道路也是宽窄不一,七拐拐,歪歪扭扭,错综复杂。
有条街,每到华灯初上,这里便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各种小吃店挤满了人,南方的,北方的。各种摆地摊的商贩,有卖日用品的,有卖玩具的,有供人们玩乐的。这里像是个不被承认的夜市。
而在胡同里幽暗的深处,有一个又一个抹着浓妆的女人,站在朦胧的路灯下,招着手,嘴里说着暧昧的语言,挑逗着那些闯进胡同里的男人。
然后,灯火阑珊外,黑漆漆的小房间里,用她们的青春换取财富。
这是片红灯区,三不管地带。
于乐乐从胡同里一家药店走了出来,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将上衣的衣帽扣在头上,遮住脸,低着头,急匆匆地朝外头走去。
这自然不是家正经的药店,不过这正是于乐乐来这里的原因。他在网上找了一个贩卖非法药品的网友,那个网友给他发了个交易的位置,于是他只能来这里。
于乐乐喜欢这里。因为这里足够隐秘,所以他很满意。他要做的事都是些隐秘的事,都是些只能烂在肚子里的事,发生在这里最好不过。
刚才,他从这间不起眼的小药店找到了那个网友,得到了他想要的药物:一种可以使人快速变成永久性疯子的药。
那个网友说的既详细又专业,看起来,就像他本身就是个从业几十年的医生一样。可于乐乐仍旧不放心,又去查了查,网友说的那种药果真如此,他才相信,赶了过来,花下大价钱买了这种药。
于乐乐摸了摸衣服里子里的口袋,药品正放在那口袋里,是一玻璃瓶液体,没有包装,用牛皮纸包裹成一个团子,鼓囊囊的。他忍住激动,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其实也是花了大价钱从一个黑客手中买到的,这些年他一直用这个手机,他可以给任何人打电话,但别人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于乐乐从头到尾都很神秘,像是个生活在黑暗里的夜行人,只要他的计划成功了,他就能从黑夜里走出来。
他的计划就快成功了。
夜色朦胧,周边热闹喧嚣。
于乐乐接起了电话,是家律师事务所,前几天他去面试工作,通过了,已经工作了好几天。
那头是他的上司:“喂,罗罗。”当初面试他没用真名,换了个名字:罗罗。同事们都称呼叫他罗罗。
“嗯,我在。”
“你想要的案子我帮你弄到了。”
“谢谢王哥,哈哈,一定请你吃饭。”于乐乐语气很是欢乐的感激道,但是,电话这头,于乐乐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计划有条不紊。
其实他也很激动。
可是他的脸好像已经变成了张面具,只有有人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有面部表情。
这天下午,于乐乐来到了医院:我被关押的那座医院。他在外面透过冰冷的铁栅栏,透过窗户,望着我。而我正在医院里苦苦地等待着,煎熬着。
两个警卫两小时一换岗。
到另一个警卫负责监视我时,我准备再试试,我要找到李警官,告诉他,让他帮我仔细调查一下于乐乐。
尽管过了警卫这一关,看李警官对我的态度,到时候,也过不了他那一关。
李警官够呛能相信我,帮助我。
可我不能束手待毙,我没有其他办法,总得尝试。
另一个警卫同样不理我。我几乎快疯了,对他吼道:“你打死我吧。”
“我知道现在你的心情一定很糟糕。”那个警卫不玩手机,没事就闭着眼犯瞌睡,听见我的吵闹,他对我说:“我是这里的守卫,形形色色的犯人我见的多了,有些从监狱里出来治疗,一心想着越狱逃跑的,或许他们本来没这个心思,但换了环境,看到了外面的一角,难免勾起越狱的想法。死刑犯我也见过,他们闹腾的更凶,满嘴跑火车,而且还有暴力倾向,不过在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作用。而像你这种情况,只不过因为等待,煎熬一点罢了,我能理解,你再忍忍吧。”
没想到他对我讲起了道理。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我问:“那我想要见李警官怎么办?”
警卫摊了摊手,说:“我帮不了你。”
道理是讲了,可是对我一点用途没有,我说:“我不是胡搅蛮缠,我就是想见见李警官而已,这也做不到吗?”
警卫反问我说:“每个犯人都是你这种说辞,我该全相信吗?”
他又在讲道理。我不知道说啥了,好像,现在我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苦苦地等待。
我没有等到李警官再次过来。
我等到了律师。
我没想到律师就是于乐乐。
也可以说,我等到了于乐乐。
那个中年女医生进来叫走了警卫,说是律师来了,让警卫回避一下,律师想单独跟他的委托人说说话。
他的委托人就是我,当时,我喜出望外,我还有积蓄,还可以私下找律师帮我查于乐乐,律师可能干不了侦探这一行,但我可以让他再找别人。
有钱就行。我准备倾尽一切,大不了把我的房子也卖了。我独身一人,如果被判了死刑,留下财产还有什么用。我必须这么做!
警卫打了个瞌睡,伸了个懒腰,也没说什么,跟在医生后面离开了病房。不一会儿,于乐乐就穿着律师的衣服进来了。
我瞪大了眼睛。
简直不敢相信。
一身休闲式西服一尘不染,在于乐乐身上倍显精神。他手里拿着公文包,眼睛也带上了眼镜,既精神,又干练。看气质,他比专业的律师还要专业。
一瞬间,我以为认错人了。
这会不会是于乐乐的同胞兄弟?我正要想象来的人跟于乐乐有什么关系,但于乐乐一句话打消了我稀奇古怪的念头。
他面无表情,一点不像我曾经认识的于乐乐,他就这样一板一眼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冤枉吗?”
他就是于乐乐!
不然不会没头没脑的问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