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破天荒的天气格外晴朗,许久不见的太阳,今日也破云而出。
覆盖在山川大地上的积雪正在快速融化,一股股溪流向低洼处流去,最后汇集到了赵家堡不远处的小河中。
整整冰冻了近两月的寒冷冬季,终于即将结束,万物都在复苏。
赵家堡外,远远望去,一大队人马正从北方踏雪而来,队伍连绵一两里,人喊马嘶声此起彼伏。
堡墙上。
几十名身着崭新棉甲,外套皮甲,脚踏皮鞋的家丁,或提刀或握枪,都神情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北面。
由于堡墙太窄,除了一百多名有刀枪的乡勇上墙防守外,剩下的家丁和堡中其余壮男壮妇,则是在院中架着大锅,准备煮大粪。
不多时,队伍就来到了堡外一里处停了下来,一百骑兵来回奔驰吆喝。
一名名大汉将肩上的梯子,手中的木盾扔在了地上,席地而坐。
赵锐见对方直接奔着赵家堡而来,倒是松了口气,但望着那面写着清风寨三字的高大旗帜,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这帮家伙,像是怕别人不知道来打他赵家堡的是清风寨马匪似的,还做了面旗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面旗帜还是王世贵和卢大庸强烈要求做的,马英原本是不同意,毕竟这一竖旗,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识字的,知道是清风寨三个字,不识字的,万一乱说七传八传,传成扯旗造反,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锐见对方几乎人手一盾,还有大量的木梯,就知道他们这次绝对有备而来。
见家丁和乡勇都有些紧张,于是大声喊道:“废话我不多说,井坪所的那些军户日子过得怎么样你们都清楚,如果这次我赵家堡完了,那么今后大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下场你们自己想。
不过大家也不用怕,对方人是多了点,但我们有轰天雷和堡墙他们也休想攻进来,这次只要打退了清风寨,所有乡勇全部成为正式成员,每月一两银子,不幸战死家人补偿二十两银子,另在免租三年,受伤的,同样免租一年。”
“好!”
众人都是一片叫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再无半点顾虑,毕竟二爷说的是事实。
失去赵家堡的庇护后,即便不饿死,日子也是连狗不如,所以还不如拼死一搏。
“点火!”
赵锐将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暗道军心可用,然后冲着院中一挥手。
顿时一口口大锅下的柴火被点燃,堡墙里侧插着的火把也被点燃,剩余的两百来个火药罐都被搬上了堡墙。
“嫂嫂,你跑出来干什么?快回去。”赵锐撇见李婉柔带着两丫鬟,也朝这边走来,顿时大急。
“二爷,我来看看能不能和马姑娘谈一谈,化干戈为玉帛。”李婉柔一手捏着手帕捂在鼻尖,一手提着裙摆,朝阶梯走来。
“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化什么干戈?兰儿,环儿立即扶嫂嫂回去,等一下千万不要再出来了,否则唯你们试问。”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啊,夫人,我们留在这里反倒会给二爷添乱。”
“二爷,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呀,等一下打起来,可别再站在堡墙上…”
“快走,快走。”赵锐赶紧挥手。
李婉柔只得无奈地领着两丫鬟离开了,心里却是担忧无比,她可是听说对方这次来了一千多人。
此时。
外面的大军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整整将近一千五百人,几乎手中都有兵器。
三股人马泾渭分明。
卢大庸自己没露面,由一名手下带队,来的五百人除了老家丁,其余三百也是近期刚招募的新家丁,此刻,正在摆弄那两门虎蹲炮。
王世贵同样没敢露面,但一百家丁也个个精锐无比,丝毫不弱于赵家家丁。
清风寨就自不必说了,除了一百骑兵,还有近七百好汉,人数最多。
“姐姐,要不我去讲和吧,让赵公子赔点钱粮给我们算了。”
“住嘴!来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再敢说这种扰乱军心的话,小心我军法从事,让人送你回去。”
马英身披一件红色斗篷,骑在马上,手握长枪好不威风,从小到大,她还从未指挥过这么多人马。
所以,此刻激动的正跃跃欲试,见妹妹又来泼冷水,顿时娇喝道,现在哪怕赵锐开门投降,她也要先打上一打再说。
马韵儿张了张嘴,也只得退了下去,脸上却是一片担忧和不忍。
“马当家,这都到中午了,到底什么时候进攻?”
“马当家,还是快动手吧,毕竟拖久了对我们不利呀!”
卢大庸的心腹和王世贵的家丁队长,见马英迟迟不动手,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
“急什么?姑奶奶这是想要先吓吓他们,吓得他们心惊胆战再进攻,亏你还是世袭武官,连这都不懂。”
“那好,现在应该吓够了吧?”
“嗯,差不多了,我帮你们掠阵,让你的手下用那两门大炮,先将堡门给我轰开。”
“马当家,那玩意儿吓唬吓唬人还行,哪里轰的塌堡门?还是大伙儿从四面一起冲上去搭梯子吧。”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不知道军令如山吗?”马英面带寒霜,枪头指着他娇喝道。
“好!未将领命。”卢大庸的心腹,见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心里是直翻白眼,但也只得拱拱手,转身而去。
马英这才下令大军开始迂回包抄,将赵家堡团团围了起来,一时间,四周都是惊天的喊杀声。
别说,这让没见过阵仗的家丁和乡勇,都吓得心慌意乱,胆小的双腿已经打颤,赵锐心里同样只打鼓。
“咦,他们抬的是什么东西?”赵锐见一行人抬着东西向堡门口逼来,顿时大叫道。
“二爷,他娘的好像是大炮。”
“什么?”
赵锐吓了一跳,众人同样一惊,不过,待看清后,倒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三十多人抬着两门虎蹲炮,在堡门口四十多米处,就停了下来,然后十多名大汉举着盾牌提着刀,其他人则是在地上摆弄。
“二爷,这帮家伙简直太猖狂了,摆明了欺负我们没有弓,要不挑些力气大的弟兄扔上几颗手雷,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蠢货,哪有还没开打就将自己底牌暴露出来的?就那两门破炮打不打的响还两说,有个屁用。”
赵锐见有人敢出这种馊主意,顿时没好气的骂道。
众人只得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