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浩荡,告示于民,上唐小国不敬大越天威,屡屡兵扰吾国疆土,今陛下放旨,命江南道南怀郡诸军前往御敌……”
“皇恩浩荡,告示于民,上唐小国不敬大越天威,屡屡兵扰吾国疆土,今陛下放旨,命江南道南怀郡诸军前往御敌……”
“皇恩浩荡,告示于民,上唐小国不敬大越天威,屡屡兵扰吾国疆土,今陛下放旨,命江南道南怀郡诸军前往御敌……”
“……”
吴尘被毒杀的风波停歇了小半月,还没等徐府缓过气,大街小巷里又传开了关于京都的闲言碎语,东南西北四方城墙上的告示栏全贴齐了一溜色的黄纸,满满当当得连一丝缝儿都见不着。
越国百姓没事干的时候总爱谈论时政与军事,这不旨意前脚刚送达淮水城,后脚就一些个茶客闲人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分享对方小道消息,听见不相投的言论更是要吵闹辩驳几句。
善水居今天是格外热闹,客位齐全,银子自然不会少赚,钱掌柜的胖脸都笑开了花儿。
“城里城外现在都在传要与上唐国开战,你们可知道在哪里打?”外堂靠窗户的位子上,一个青年小伙神秘地向四周座客反问。
周围的十几个看客们面面相觑,又面带好奇,全都一副不知内里原由的表现,打仗是真事,打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开战一言是由京都皇宫里的陛下亲口说的,交战场地则是由各部大臣们商议着决定的,寻常的平头百姓还真不清楚何时何地。
“这位小兄弟如此发问,莫非已经提前得知地点?不如言明,让诸位细评何如?”看客中的一位老儒生拱手提议道。
旁人纷纷侧目,都认识这位说话的老人,原是中大街儒林巷秋实书院德高望众的陈老先生,怪不得发问中夹带老学究似的书卷气。
连一介老儒都有心关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事,腔负善国之言,可见大越的尚武之风是有多么繁荣昌盛。
那名小伙见老前辈问话,连连摆手,自称“不敢当不敢当”,左右顾及一圈,便一字一顿吐了出来,言语中颇有慎重的意味:“我京都的一位朋友捎来消息,说是那战场……就定在南阳郡。”
“南阳?”
众人一听,顿时恍恍然然,嘈声杂语了好长一会儿时间,大概统一了结果,一致认为此处战场不符合实际,觉得是年轻人胡编乱造的假话。
那南阳是什么地方?
不过是越国河南道西部边境的一处偏僻小郡,又交接西楚,人口不多,产粮赋税收的极少,战略价值也不大,大越户部兵部都看不上眼的地界儿,实在不值得上唐国惦记。
还有一点,上唐国位于大越北边,要打仗有什么方式比得上直接南下便捷,总不可能绕道西楚,冒着背后被人捅刀子的风险劳师进军吧?
西楚之前可没少怼过上唐,几十年来恩怨纠缠,单单为了争夺一块早年割让出去的耻地,两国军方都不知道赔了多少将军士卒的身家性命。
打得难舍难分,说一句“死仇不共戴天”也不为过,西楚要是肯借道给上唐,那才是脑子坏了,脸皮也不要了。
陈老先生皱着眉头,不明思议。
同周边的老友细细探讨了一番,也认为此举不合兵法,不应地势,实乃下下之策。
除非上唐所有的文官和将领全部昏了头,或者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京城里的当官的可精明着呢,在南阳郡交战并不是谣传。”
此时,茶馆大门里跨进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捏着一葫芦酒,大摇大摆地走至众人身边,插了句嘴道。
“呦?洪小子,你有何不同见解?”陈老先生发现来人,眯着眼睛一瞅,忽然轻声笑问,随即又朝一旁挪了挪身子,留出一处空位让与那汉子坐下。
汉子也不客气,席地便坐,谦虚回道:“一点拙论,莫要见笑。”
有些老朋友们也认出了汉子,互相寒暄片刻,便兴致勃勃地带着渴求告知的目光纷纷看向了他。
这汉子不是旁人,正是武安侯府的洪黑水。
这些日子,老兄弟李字潺一直在处理一批批徐府大小事务,以及京都下派过来的行军调令,百忙之中难得空闲。
洪泽倒是安排了东院士卒之后,因为见不着老友,便来闲人街的善水居小歇半天,偷偷带酒解解馋。恰巧撞见众人讨论当下两国欲要交兵的事件,一时兴起,就要讲上两句。
“南怀郡与南阳郡隔了大半个河南道,横跨六郡之地,相距遥远,本不该由我们淮水城资兵补员,但是……”洪泽微微一笑,欲言又止,接着“啪”地一声拍开葫芦嘴,畅饮一口后,反倒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陈老先生暗自摇了摇头。
他与汉子早年有过一段师徒缘分,熟知汉子的磨驴性子,不推不走的那种。于是举起枯瘦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洪泽,笑骂道:“你这拖沓鬼少买关子,快些说说,徐府里头究竟作何打算?”
洪泽砸了咂嘴,瞅了瞅窗户外边,又四顾看了周边,谨慎得实在不行,生怕让怕旁人听了去。
直到在座诸位面露不耐,他才轻言轻语道:“军机要密,不可妄言。”
“屁话!”
饶是修身养性多年的陈老先生也着实忍不了了,当众爆了句粗口,吃人的眼神直直瞪着一脸灿笑的方脸汉子,咬牙切齿道:“又没让你供出行军部署,只管挑些不轻不重的讲来!”
老儒生今年八十有四,已然过了杖朝之年,早没了世俗的财色欲望。唯一盼望的,便是这淮水城里能多走出几个经国治世的后生,争一争大越国的文武气运。
他劳心费力创办了秋实书院,就是此缘故。
书院开业的前半年,慕名而来者甚多,也请过以往比较有出息的学生洪泽前来授课。
一来,是为了提升书院名气,顺便拓展一下学生们的骑射课业;二来,侯府曾公开支持书院授业解惑,背地里也资助了不少银钱设施,老人家是读书人,总得有个明面上宣传表示。
洪泽身为他的学生,又是侯府总卫长,自然当仁不让排在第一位。
只不过,洪泽在教学生的时候虽认真,但总爱在课上乱说野史趣闻,有的时候甚至言语都触犯了忌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儒生经此一茬儿,分外谨慎着学生误入歧途,只能好言好语,遣走了汉子。
怎么今日相见,这个洪小子转性了,变得这般讳言忌语了?
实在费解。
“咳咳,酒喝多了喉咙难免发涩,先缓缓先缓缓……”洪黑水盘腿坐在布席上,垂拉着眼皮,表示“我不着急,我就喜欢吊胃口”。
他当然不着急,可是大家伙儿不愿干巴巴地傻等,当即有人高声一喝道:
“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