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内空间很大,可却没有其他的陈设,房间内唯一的窗子,用厚厚的黑色棉布窗帘挡的严严实实。
昏暗的烛光下,一把宽大的摇椅摆放在了房间的正中间,一股腐烂的气味儿,扑鼻而来
“吱呀”
身后的木门被重新关上了,而按照沸勒要求,进入房间的,只有他和吉安娜两个人。
可感受着房间内的诡异气氛,和空气中浓郁的腐臭味儿与不详的气息,吉安娜的寒毛都已经竖了起来
“不要害怕,小姐!
我其实还活着”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吓得吉安娜心脏猛的一缩。
那声音细若游丝,又尖涩孱弱,仿佛不是人类该有的语调
而顺着那声音的出处仔细的辨认了一会儿后,吉安娜的后背忽然一凉,一股冷风从脊椎直冲头顶,让她忽然打了个冷颤。
只见那昏暗的烛光中,一个苍老衰弱的身影,静静的躺在那把宽大的摇椅上。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骷髅
皱皱巴巴的面孔分不清男女,灰色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暗淡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光泽
要不是那干瘪的口中不时传来的呜咽,与胸口断断续续的起伏,吉安娜真的会将他当做一具死去许久的尸体
“这就是我的父亲弗兰公爵!”
沸勒缓缓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那摇椅扶正,并将房间内的烛台点亮了几只,“抱歉,可是他不能直接照射阳光,甚至过亮的光线都会给他带来伤害”
沸勒声音低沉,语气似乎非常的消极,而随着他将摇椅四周的烛台点燃。看清了弗兰公爵的状况后,吉安娜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瞬间就麻了!
的确是诅咒术,但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
此刻的弗兰公爵已经形如枯槁,浑身上下仿佛没有几斤水分。他瘫软在摇椅中,就像一节枯萎的植物。赤裸的上半身满是黑色的斑点,并已经腐烂化脓,而那长裤下露出的双脚,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这个样子,已经有半年了
视觉,嗅觉,味觉,仅剩的听觉也不再敏锐了”
沸勒缓缓的说道,眼中的无力与他的体型很不相符。
“是诅咒术
没有直接死在那该死的禁咒下,是我父亲不可摧毁的意志力,与他高级武者的身体在支撑着
虽然有高级水系魔法维持着生命,可我父亲的身体,却已经油尽灯枯了”
沸勒半蹲在那摇椅旁,那晦暗的脸庞上的双眼,满是期望的看向了吉安娜。因为这是他的一丝希望,虽然非常的渺茫,他心中知道那几率有多大,可他不能放弃!
“抱歉”
看着摇椅中的老公爵,吉安娜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父亲的情况,你应该比我了解,可即便是使用大光明复活术,也无法将他的身体,恢复到健康的状态了”
沸勒公爵不是受伤,也不是病重。他只是
死了
那破败的身体已经毫无生机,想必是沸勒同伴,用高级治疗术强行的维持着他的生命,可这样做也只是延缓了他的死期,这一点身为高级魔法师的沸勒,应该明白
吉安娜的话,让沸勒的身体剧烈的一颤,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想必对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
“谢谢”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暗淡的目光缓缓看向吉安娜,“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和艾拉”
他没有说完,可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了
“不要难过,我的孩子”
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摇椅上的弗兰公爵,缓缓张开了干瘪的嘴唇,艰难的说道。
“我,早已经舍弃了自己的身体,我的孩子!
我是一名骑士,我的生命只为那些苦难的人民。
而现在,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不能为了自己而拖累你
而你也不能为了我,拖累那些同伴
弗兰家族,没有自私的男人”
老公爵声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要咽下最后一口气般,可那孱弱声音中的坚定与决绝,却让吉安娜心生敬佩。
“是的,父亲!
可我不会抛下你的,弗兰家族同样没有抛弃家人的男人!
请允许我待着您的身边,至少让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如果那一刻真的到来,我会亲手将您送走,亲手”
沸勒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双手用力的抓着那摇椅的扶手,全身剧烈的颤抖着,眼中晶莹的泪珠,被他努力的克制着
那一刻真的到来
亲手
简单的思索了一下后,吉安娜心中泛起了五味杂陈。
弗兰公爵的大限将至,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而被诅咒术侵蚀,他最后的下场已经可以遇见了
尸变!
就像外边那些漫无目的,为了杀戮与饥饿,而四处制造悲剧的怪物一样
而时刻准备着,亲手将自己父亲了结的沸勒,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又怀着什么样的觉悟,才做出了这么艰难的决定
似乎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
“又是苦情戏
该死的,我最讨厌苦情戏了!
因为这根本
就没有办法拒绝”
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吉安娜撇着嘴看向了那对父子。
“沸勒先生!”
她缓缓开口,将已经险些哭出声音的沸勒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我能请你出去一下吗?
我想和弗兰公爵单独谈谈!”
吉安娜想了想后,认真的说道。
“单独?”
沸勒忽然愣了一下,他慢慢的站了起来,诧异的看向了吉安娜,似乎不明白她的意图。
“我不会伤害他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吉安娜耸了耸肩,对沸勒的表情丝毫没有介意。
“沸勒你先出去一下吧,我也很好奇,我们的客人,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沸勒谨慎的眯起了双眼,一副警惕状,可摇椅中弗兰公爵那沙哑的声音却缓缓的传来。
“放心好了,一个美丽的小姐,是不会对我这个即将走进坟墓的老东西不利的”
弗兰公爵的话,似乎让沸勒冷静了下来。
“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而已
可请不要让他说太多的话”
沸勒挣扎了一下后,向吉安娜歉意的躬了躬身。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默默的向门口走了过去。
“吱呀吱吱”
厚重的木门响了两次,房间内只剩下了吉安娜与老公爵两个人。
而随着那木门关闭的声音结束,弗兰公爵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抱歉了小姐!
虽然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但,如果可以的话
请您杀了我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