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鸿与嫫的注视下,西陵氏蕾喝令战士诛杀鼍龙。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战士,立即从腰间的兽皮袋中摸出一个骨制雕件,狮头鱼神,栩栩如生。
这战士咬破左手中指指尖,将血涂在这骨雕的狮子头上,顺势将它丢进涛涛江水中,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刹那,水花泛滥,掀起轩然大波,江水中猛然浮出一条十丈长的狮首大鱼,金色的鬣鬃飘飞,碧绿的眼睛光彩夺目,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急速而来的鼍龙发出咆哮。
这怒吼震天,喷吐出的庞大力量使江水卷起巨浪,那条鼍龙受到震荡,也立即停顿下来,人头大的眼睛里,瞳孔眨然收缩成一条竖线。
这是爬行类动物特有的视觉规律,通过瞳孔收窄达成更大程度的聚焦,从而将对方看得更清晰。如此一来,相隔数百米,鼍龙已感受到了这条狮首大鱼释放出的庞大妖气,令它有些忌惮,因而巨大的头颅也埋进水中,只露出两个人头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狮首大鱼。
这一幕令鸿叹为观止,心忖这西陵城果真令人大开眼界,先是有这能横渡长江的龟甲楼船,后又能放出变化水兽的骨雕,他们到底有多少法宝?
他知道神农氏座下的四大卫城,每一个都具有洪荒霸主的实力,也凌驾于其他诸侯之上,甚至四方之伯也要礼让三分,却出了方相城是驱魔一族外,对其他三城一无所知。
此时眼见西陵城施放法宝,他心想,难道他们是炼宝一族?这不禁让他看向水中战事的目光都明亮了几分。
不过,那条狮首大鱼并未立即攻击,而是摇头摆尾地游弋在龟甲楼船的侧方,以护卫的姿态,戒备鼍龙来袭。
然而那条鼍龙却不离去,也若即若离地跟随龟甲楼船,似乎这条狮首大鱼也只是让它有些忌惮而已,并未对它产生太强烈的威慑。
当夜幕降临,龟甲楼船已经行驶到了江心,一轮明月正从江面上升起,白色的光覆盖在江水上,宛似布满银鳞的鱼龙在江中翻滚。
而那条鼍龙已经完全隐没在月光没有覆盖的江水中,消失了踪迹。
不知是它在水下暗中跟随,还是已经悄然离去。
可正是这样的不确定,让每个人的心头都产生了压抑,尤其是操控狮首大鱼的西陵城战士,此时完全看不清水下的情况,那条狮首大鱼也只好在船侧徘徊,但显然此时已经完全处于被动,更因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这位西陵城战士的萨满之力也消耗不少,导致狮首大鱼身上释放出来的妖气,也越来越稀薄。
猛然,船身一阵抖动,发出哀嚎般的巨响,不少趴在船舷上向外端瞧的人,立即被掀翻,滚到了甲板中央。
突如其来的碰撞令人们心头大骇,一些人爬起来再次奔到两侧船舷边向外看,却听没有狮首大鱼护卫的那一侧出来惊呼:“是鼍龙,它在撞船!”
一刹那,所有人都心神震动,嫫左手紧握住短刀龙牙,右手抓住鸿的肩膀,力道之大令鸿都有些疼痛,但他也体会到此时嫫对他的关心,生怕他遇到危险。
“弓射!”鸿立即发出咆哮,少典部的少年猎手们,立即纷纷奔赴船舷,弯弓搭箭,甚至那些被方才的震动又引发晕船的少年们,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肚子里的翻江倒海,与战友们一起,将羽箭瞄准了在水中游弋的鼍龙。
与他们配合的是方相城的女战士们,这些女子一个个面容姣好,身材婀娜,可此刻却浑身释放出凛冽的煞气,显然是身经百战。她们手握修长的骨刀,目光冰寒一片,凝视着水中不断游弋的鼍龙,仿佛一道道光芒四射的利剑。
但这条鼍龙显然颇有灵性,白日里体会过羽箭给它造成的痛楚,一见猎手们又拉开弓箭,立即摇头摆尾,在水中来回穿梭,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即便是方相城的女战士们,也露出凝重的神色,似乎心里也把握不准该如何才能准确出击。
相比之下,西陵蕾至此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瞥见嫫无比紧张地拉着鸿,唇角又泛起了一抹轻蔑的微笑,“放法宝!”
她高声呼喝,立即有数名战士从兽皮袋中摸出骨雕,一个个投入水中,随着他们掐诀念咒,刹那间江水中浪潮叠涌,一头头水兽浮现出水面,其中有巨大的乌龟,也有蛇身蟹钳的水怪,甚至还有一条头上长角的鼍龙,也是伸长十丈,比那条袭击龟甲楼船的鼍龙还要威武几分。
这些骨雕所化身的水兽,散发出浓郁的妖气,随着西陵城战士的操控,怒吼连天地扑向鼍龙。
鼍龙也发出咆哮,江水掀起狂潮,向这些水兽们轰然砸来,然而这些水兽本是骨雕炼制的法宝,身强体壮,江水的威力只不过将它们的来势一阻,便失去了作用。
可也只是这片刻之后,那条鼍龙又消失在水面上,不知所踪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可恶的鼍龙一定是钻到水下去了,想要故技重施,从下自上将龟甲楼船撞翻。
西陵城的战士们虽然看不到漆黑的水面下的情况,但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立即操控水兽们纷纷潜入水中,不敢远离,一个挨一个地结成一个圆环,漂浮在龟甲楼船下方,希图以妖力震慑鼍龙,哪怕震慑不住,也能形成一层防护,衰减鼍龙的撞击之力。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鼍龙的攻击。此时明月已经攀升到中天,万里晴空上星辰寥寥,也使得江面上更加黑暗,龟甲楼船的灯火是这漆黑夜色中唯一的光明,但只能覆盖楼船周遭十丈方圆,以人的眼里在这昏暗的光芒中视物,也渐渐地朦胧不轻。
吸取前次经验,西陵城的战士们没有掉以轻心,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其他的战士投放水兽法宝,替换先前操控骨雕水兽防守的战士,让彼此的萨满之力不至于消耗过大,也让骨雕水兽始终保持足以威慑鼍龙的妖力。
时间仿佛迟滞了脚步,夜被拖得漫长,每个人都无心睡眠,或趴在船舷上,或坐在甲板上等待。
若这是一场狩猎,他们可以有足够的心情慢慢地等待,等来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可现在他们是猎物,是一群明知有捕猎者却不知其在何方的猎物,因而这种等待就显得压抑而漫长,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的心情都越来越沉重,甚至其中一些人已经开始焦躁不安,开始恐惧。
西陵蕾的心情也不太好,她凭栏伫立在船舷边,侧首凝望水面,心潮起伏不定,纤细的柳眉不时凝聚一下,愁容氤氲在她娇嫩的脸庞上。
而鸿与嫫则坐在甲板中央,两人的手紧握着,嫫警惕地戒备四周,鸿闭目凝神,此时此刻,他似乎什么都做不到,在西陵蕾看来,他除了这样闭着眼睛等死,没有任何办法。
这让西陵蕾的心头更加鄙夷,因鄙夷产生了气恼,心情也更加烦躁起来。
可忽然,鸿的耳朵微不易察地动了几下,豁然睁开了眼睛,其间神采矍铄。然而在每个人都紧张或恐惧的氛围中,除了他身边的嫫,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是你那本事?你听到什么了?”嫫心有所动,立即悄声问道。
鸿则努起嘴唇做了个嘘声的示意,唇角散出微笑,附在嫫的耳边说了几句,嫫的目光顿时明亮起来,紧握龙牙的左手也因不自觉的勇力而微微颤抖。
随后,她又对鸿附耳说了几句,鸿顿时露出信息之色。两人便如此往复地附耳商议,须臾相视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