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人,小子一介草民,哪敢要求什么。无论是苏州府衙门,还皇城司,哪个都比小子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强大了太多,捏捏手指就能把我捏死了,所以,我要什么并不重要。”胡迈见吕不同终于服软,才假模假样说道。
吕不同原本并不打算这么低头。然而自己虽然有三个儿子,但眼下失踪的这个,是嫡出,其他两个不过是妾生子罢了,所以这个儿子是家中最受重视,最受宠爱的一个。
如果是吕不同自己倒也还算了,一个儿子真要是损失掉了,找不回来,那就找不回来了。然而这个儿子却是家里婆娘的命根子。
而自己到眼下,能一步一步走到正六品这个位置,与老丈人关系极大,没有这等助理,也难以走到这一步。
如果这个嫡子出了什么问题,那他自己回家之后会是什么待遇,想都不用去细想。
吕不同闭上眼睛,沉思良久。
铁塔自从胡迈开始插话的时候就不太把吕不同的态度看在眼里了,反而是一副要看胡迈好戏的样子,看胡迈怎么在这种纷争之中为自己谋得主动的。
挟持官员儿子这种事,他作为皇城司的都头,是断然不敢去说的,哪怕这位吕大人的儿子已经说出了什么东西,那也是为皇城司招黑的事情,万一传了出去,士林之中必将群起而攻之,这样一来,皇城司哪怕是有皇帝护佑着,也必将脱几层皮。
但是胡迈这么说,就毫无问题了。
听听,胡迈怎么说的:“吕大人就不好奇我怎么会跟铁都头一起出现在这?”“吕大人的儿子就坚强得多……”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已经掌握了吕家衙内,但是,我就是没说是皇城司做的。
如果这话由铁塔或者杨力来说……
估计这会都得跟苏州府的衙役们火并了。
场上各人反应不一,杨力从胡迈自作主张在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就对胡迈极为不满意,接下来的几下交锋他也看在眼里,但是仍然对胡迈难以生出好感。
但是眼下,吕不同居然服软了!
这让他大感惊讶,完全不明白,胡迈简单多的几句话里到底是有什么机锋,就让堂堂一个六品大员,苏州府内跺跺脚也是要震三震的人物就给服软了。
求知欲强的他,已经准备等此事了了之后,好好跟胡迈去学习学习。
吕不同听到胡迈的话,苦笑一声,知道这位的意思并不是真没要求,话里单独把皇城司点出来,除了再次强调自己并非皇城司的人以外,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要求自己按照皇城司的要求来办。
他先说道:“将府衙人犯移交皇城司,从无此例啊!”
语气却不如一开始的坚决,话语之中更像是描述一件事实,而且有些无奈。
吕不同说得没错,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是铁塔答应胡迈,杨力又答应铁塔的缘由。
皇城司虽然在三任皇帝的建设和统领下,比起开国之初,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距离当今皇帝的期待值还差得很远。
监税司案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如果此次能够让苏州府屈服,那么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情,皇城司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插手。
只要开始钉进了这个体系,那么断然没有再退出的道理。
吕不同当然更清楚这之间的关节,所以也是一开始铁塔说明来意,他就要求皇城司把他们掌握的证据和情况全部移交苏州府的用意。
只要皇城司真的移交了,那么此后各地府衙要求调阅皇城司的档案就是理所当然。
那这个挂着皇帝亲军名号的衙门,以后就只能慢慢依附在文官体系上,那将是文臣们的伟大胜利!
“把胡氏一家移交给你们皇城司,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我做不了这个主,且任何一个做了这个主的人,都将遗臭万年!”吕不同坚定地说道。
胡迈闻言,奇怪地道:“吕大人莫非还抱有什么幻想不成?难道以为我年纪小,就在说话诳你?‘小皇帝懂什么?岂敢夺权!’这话是谁说的?‘天下理当由吾辈来执掌方向,只因吾辈饱读诗书,知晓民情,而非由身世来决定!’又是谁说的?”
吕不同听到这两句,终于脸色大变。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语气极为萧瑟:“是我那孽子说的?”
胡迈当然不会任由吕不同这么含含糊糊的安在他自己的儿子身上,更何况这话根本不是从吕不同的儿子吕彦嘴里传出来的。
因此他立刻反驳道:“衙内也只是转述,并非他所说。据衙内所言,说这话的另有其人。吕大人,我都不懂了,既然有人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您是聪明人,为何还要跟他们一条船上?”
“只要这话传出去,你看天下人会不会纷纷斥责他那不臣的心思!您这边怎么决定,都是事关重大的决定,尤其是对您个人而言,更是至关重要!”
吕不同依然在痛苦地挣扎,但是在场的人都已经看出,吕不同的心防已经被胡迈彻底撬开了。
铁塔更是大感惊奇。
这两句话说得煞有介事,吕不同的反应,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两句话的真实性。
按理说,铁塔拿住那张秉善、吕彦、李天问等四个人之后,问出来的口供根本没让胡迈看到,胡迈是如何知道的?
再说了,几人的口供之中,吕彦说的是最少的,毕竟他年纪最大,心思最深,又是官场衙内,耳濡目染的懂得比较多,所以没有上刑的情况下,他是最不配合的。
张秉善虽然说了一句跟那两句意思差不多的话,但是原话并不同于这两句,但是胡迈应该是完整的转述了这两句话?
这两句话到底是谁说的?难道是吕不同?
铁塔满脑子的疑问,难道胡迈这小子,真的是妖孽不成?
杨力当然没有这个烦恼,他甚至连胡迈和铁塔的关系都不知道。
恰好符合了无知者无畏一说。
吕不同挣扎半晌,最后终于彻底放弃抵抗:“人就在大牢里,因身份特殊,牵涉的案子也太过特殊,所以,不是我亲至,人是提不出来的。我去跟你们走一遭吧!”
说完之后,极为萧瑟,完全没有了此前的意气风发。
胡迈见状,心里略一琢磨,觉得不能把这个人直接打死。既然有了把柄,那就应该一直用下去。心内计较一番,看了看吕不同的脸色,又看了看杨力的一脸兴奋,铁塔的一脸若有所思,觉得还是眼下先不要说破得好。
等时机成熟了,跟吕不同和铁塔分别交流一下就好。
打定主意,他收拾收拾精神,准备跟随吕不同去迎接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