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太守!”吕不同快步上前,走到胡迈跟前,激动得双手握着胡迈的手,“一定是黄之夫!除了某之外,只有他能够号令这里!”
“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你们,自然没有理由再去毒害你父母,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有这个动机!整个监税司案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我们只是骑虎难下,为了配合他而已!所以要对你父母下手的,一定是他!”吕不同情绪激动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眼下都已经说出来了。
铁塔闻言,内心一动,斜着眼睛看了一下胡迈。
胡迈的表情,在火把的那摇曳的火光之中,显得明暗不定,脸色很严肃,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我儿子在你们手里,我家的命脉也都在你们的手里,我万万没理由干这种事!再说了,我不可能只下一份毒!”吕不同见胡迈仍然不说话,一心以为皇城司已经将所有情况都掌握住了的他,只好继续强调自己没有这个动机,期待胡迈能够相信。
胡迈依然沉默不语。
他在心里默默琢磨整个事件。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眼下的这个苏州府大牢之内,一个狱卒都没有……
就是刚才吕不同一脚踹出去找张老三的那名狱卒,也仍然没有回来。
一帮人都被王小凤的遭遇给吸引了注意力,全然没注意到,只要有人在外边把门一封,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苏州府的大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按理说,像一般府衙的牢房,比县一级的牢房大不了多少,就是府衙后边一个院子,里边一栋建筑,撑死了十来间牢房,虽说条件不怎么样,但是起码的几个格子用来采光,还是必须的。
然而这苏州府的大牢,跟后世锦衣卫的诏狱都有些像了。
前半部分还好,十几间牢房,总共还有四个小窗户采光,白日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亮光的。
再往里走,进入第二张门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二张门以后,仿佛是整个监牢伸入了山体之中一般,毫无采光可言,里边两侧分布了十几间牢房。
而胡德富和王小凤差不多已经是最深处了。
当然,只是差不多。
真正的最深处,应该是原本关押胡起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现在站着的门前。
也就是说,此处堪称牢中牢。
从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最先惊醒了胡迈。
他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扫视了一眼,看到了站在牢房之内的父母,还有吕不同,铁塔,杨力等人,就是没看到一个狱卒。
他心叫不好,赶紧往外走去,边走边喊:“赶紧先走,要坏事了!”
其他几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像吕不同眼下还在琢磨着,知府黄之夫这一出到底是要干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事。
铁塔反应要快一些,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不对,立刻提速,超过了胡迈,往二门处去抢。
然而已经晚了。
二门“哐当”一声,已经被关上了。
门外传来黄之夫的声音:“好哇!吕不同你身为苏州府的推官,居然敢伙同贼人,想要放走监税司案的要犯!”
吕不同闻言大惊,下意识反驳:“太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黄之夫眼下哪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吼一声打断吕不同的话:“还敢狡辩!要不是你活动贼人,想要放走监税司案的要犯,眼下这胡德富和王小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之夫又趁势打量了一下劳内诸人,看到了铁塔和杨力,不过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
吕不同本来就是被胡迈他们几个逼着来放人的,眼下见黄之夫这么一说,立刻痛哭流涕:“太守大人啊!您要给我做主啊!他们一帮匪徒,挟持了我儿,要求我带他们来这大牢之内,我没有办法,只能照办啊!”
黄之夫闻言,嘿嘿一笑:“是吗?吕推官有心了!”
说完不再搭理牢中众人,对旁边站着的狱卒们说道:“都给我看好了!这里都是监税司案的要犯及同伙,如果走脱一个,你们都得满家抄斩!”
十来个狱卒纷纷称喏,只有那狱卒头儿点头应是之后,偷偷瞥了一眼吕不同,才对黄之夫说道:“太守,这吕推官……”
黄之夫轻蔑一笑:“既然他自己寻死,那也怪不得别人,由他在里边关着吧!”
吕不同闻言大怒,着急之下吼道:“黄之夫,你敢!老夫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折辱!”
黄之夫闻言,神情之中的轻蔑让众人隔着牢门,借着微弱的光芒都看得一清二楚:“既然是朝廷命官,又怎么会跟一帮贼人走在一起!老夫眼下已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跟监税司案主犯以及从者交往过甚,眼下想要放走胡德富就是证据!”
“老匹夫!你敢信口雌黄!”吕不同眼下是干脆撕破了脸了,破口骂道。
黄之夫懒得再搭理他,再度吩咐狱卒将这些人等看住了,便转身离去。
吕不同见怒骂无用,转而哀求,然而黄之夫已经出了牢狱,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吕不同见状,只好转头怒视胡迈:“都是你!”
然后立即想起还在他们手里的嫡子,以及刚才被胡迈双手举起来的遭遇,暗道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作罢,垂头丧气蹲到一边去了。
胡迈看了看铁塔,又看了看杨力。
说真的,他是万万没想到,黄之夫还能来这么一出。
这黄之夫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了吗?
眼下这监牢里的,自己一家不去说了,那吕不同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正六品官员,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正四品,还是因为苏州这么多年税赋比重高,是所谓大府,不然通常还只有正五品。
一个正六品的官员,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四品官员能够如此对待的。
而且,队伍里还有铁塔这个燕王府的侍卫头子,杨力这个皇城司苏州都头。
他是真的不相信,黄之夫对这些人的身份一点都不清楚。
还有,李天问、张秉善等人的失踪,他作为苏州知府,难道一点都不知情?
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皇城司出的手?
他眼下这么一出,将这些人都关在这里,有何目的?
皇城司审问出来的东西,已经快马送到开封去了,事实证据已经一清二楚,黄之夫依然如此强势,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胡迈真的头疼了。
这是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怎么破!
他却全然没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按套路出牌,黄之夫的局面又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