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通判来了?”黄锦辉笑着说:“一定是知府大人对御史探查一事有所交代。”忙领着众人出来迎接。
到了大堂上,只见沈通判坐在那里,黄锦辉笑着行礼:“沈通判。”
沈通判板着脸,冷冷的说:“黄大人,你做的好事!”
黄锦辉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他与沈通判一向没什么仇怨,怎么今天沈通判一来这里,就这副态度?莫不是那御史听说了章丘县的什么事?
黄锦辉心里一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甥,梁芳赞被姨夫这么一看,也感觉心里突突的。
黄锦辉拼命镇定了下,笑着说:“沈通判,是不是那御史......”却并不往下说,直直的盯着沈通判,希望从沈通判表情上的一些细微变化,捕捉到一些信息。
沈通判淡淡的说:“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御史莅临我济南府,黄大人却在这时候做下如此事情,真是佩服佩服!”
黄锦辉心里愈发惶恐,自己究竟是做下什么事,竟然连御史都惊动了?难道......黄锦辉忽然心里一抖,想到了一件事。难道自己带头下注这件事被御史知道了?哎呀,御史一定是觉得我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儿戏,实在有辱朝纲!
想明白问题“缘由”后,黄锦辉不由得想到了更深的一层。难道那李家小贼真的有通天手段,竟然联通了御史?要不然,御史远道而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
心里猜了个九不离十,面子上却故作糊涂:“某实在不知,还望沈通判明示。”万一不是那件事,自己抢先认了,岂不是闹了个大乌龙?
沈通判哼哼了一声,顺手拿起桌子上那张纸递了过去:“黄大人先看看这个吧。”
黄锦辉心里疑惑,接过来一看,立即又羞又怒。只见那张纸上写着:章丘县知县黄锦辉身为朝廷命官,枉负圣恩,愧对百姓。其人贪赃成性,敛财不止,家中钱财与其本人收入严重不符,现将相关情况罗列如下......
再往下看,先是根据黄锦辉的官职品级以及家中原有的田宅等产业,粗略估算了其一年的收入。然后就开始罗列黄锦辉现有的财产以及这一年来多的大额支出。其中,黄锦辉父子一口气出了两千两银子下注的壮举,自然也赫然在列。
尤其让人无语的是,文末居然还有落款,赫然写着此文书作者为“大义灭亲黄一勋”。
黄锦辉只觉得眼前阵阵眩晕,下意识的看了看一侧的儿子。
黄一勋正好也看到了最后的落款,顿时脸色煞白:“父亲,孩儿......”
“欺人太甚!”黄锦辉怒不可遏,几乎暴走。
这就是李弘鼓捣出来的大字报的内容。至于后面附着的黄锦辉的大额支出情况,以钱东亮以及那褚老板在幕后帮忙,自然不难搞到。按照这大字报里面的计算标准,黄锦辉的行为如果搁在后世,妥妥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经查证属实,立即法办的。
当然,有宋一朝,文官们的日子都过的很舒服,各种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收入林林总总。金朝统治北方后,官场上依然如此。不过,这种事虽然是官场众人甚至包括庶民百姓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但是却好比皇帝的新装似的,谁也不能说出来。谁要是说出来,谁就等于掀了桌子,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而李弘这大字报做的,就是把黄锦辉的遮羞布给解开。所以,辛弃疾才把这等行径视为小孩子过家家的举动。
“父亲,孩儿真的没有......”黄一勋唯恐怒急攻心的父亲真的误以为什么,然后收拾自己。
黄锦辉摆了摆手,儿子虽然平时顽劣了一些,但是还不至于蠢到这地步。他拼命平静了下心绪,问:“沈通判,这份布告从何而来?”
“今日一早,整个府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此事不但御史知道,而且整个济南府几乎已经人尽皆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
黄锦辉只觉得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怎么可以这样无耻呢!一定是那李家小贼干的好事。
“中伤!”黄锦辉几乎咆哮起来:“一定是无耻小人恶意中伤!”
“中伤也好,事实也罢,黄大人。”沈通判板着脸说:“御史大人对此事极为重视,知府大人也明确表态,必将严查此事,绝不容许一个蛀虫啃噬我大金的江山!”
黄锦辉听了,只觉得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完了完了,那御史下来一趟,尚方宝剑总不能白白净净的回去吧,正愁见不到血腥呢,结果这节骨眼上自己偏偏被推到枪口上!这是要被杀鸡祭旗的节奏。
“沈兄救我......”黄锦辉泪眼婆娑的握着沈通判手。
自事情发生开始,黄一勋、梁芳赞都傻眼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来了这么一波操作。还能有比这更无耻的吗?但眼见父亲姨夫握着沈通判的手哀求,二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一起跪在地上哀求。
“沈叔叔明鉴啊!”
“一定是那李家小贼干的好事!”
“就是!那李家小贼小肚鸡肠,嫉恨父亲买了猛安谋克获胜的赌注,就如此报复我父亲!”
“哦?你说什么?”沈通判一怔,盯着黄一勋问:“那李家小贼是谁?你父亲买了猛安谋克获胜的赌注,又是怎么回事?”
黄一勋一呆,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父亲。
黄锦辉捂了捂心口,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将整个事情跟沈通判说了一遍。
沈通判越听越奇:“竟有此事?”等到听完,摇了摇头说:“黄大人,不是沈某说你,你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身为朝廷命官,怎能胡乱搅合进这等事情呢?”
黄锦辉只好说:“某只是想向猛安谋克示好,这样对维系一方治安,促进女真人与汉人和谐共处也有好处。”
“说得倒也是。”沈通判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黄大人,这一切只不过是你们自我揣测的,究竟是不是那李家公子所作,谁也说不准。”那沈通判也是个心思活络之人,一听黄锦辉说那李家公子似乎与猛安谋克的库勒擦关系不错,那么自己说起话来自然也要留几分余地了。
“肯定是那李家小贼做的!”黄一勋气呼呼的说。
“一勋!”黄锦辉喝住了儿子,望着沈通判:“沈兄,还请赐教。”
“黄大人买了猛安谋克队获胜的赌注,就等于公然与那李家公子为难,此事在章丘县可谓是人尽皆知。因此,难保没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机兴风作浪,故意激化黄大人与那李家公子的矛盾呢。黄大人,那李家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能与猛安谋克有所交情,必定是个能够独当家业之人,绝非寻常之人,又岂会做出这样三岁孩童才会去做的拙劣之事?”
“这......”黄锦辉一听沈通判这么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不由得沉吟起来。
沈通判微微一笑说:“当然,沈某与那李家公子素未谋面,对于他的为人处世方式也不是很了解。因此,沈某的话只是按照常理揣测,做不得准。只不过,黄大人,沈某唯恐你如今全部怒火都集中在李家公子身上,到时候你们两个死命拼杀,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倒给了第三人渔翁得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