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季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皮发沉才闭眼睡去。

窗外的喧闹渐渐退去，寂静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季晓觉得脑袋沉重，身体一动也不能动，眼见着污黑的水将房间灌满，就要淹没他，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污黑的水里，突然又深处许多苍白的骨爪，一指一指的前移，最终将他的四肢牢牢抓住。季晓能感受到那些骨爪的冰冷与尖锐，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处寒风刺骨的楼顶，内心的恐惧感几乎达到了巅峰，他绝望的嘶吼，想要挣脱束缚。

终于，手指头动了一下，紧接着，整个身体惊坐而起，心跳剧烈的似乎要蹦出体外，季晓粗重的喘息着，额头挂满了冷汗，许久，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噩梦。

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

季晓没了睡意，去浴室洗了把脸，而后蜷缩在沙发一角，打开电视按了静音，静静地坐到天亮。

到了点，季晓出门上班，因为睡眠不足，脑袋有些昏沉，身后一直有人尾随也没发现。

杨大财一路跟着季晓，上了地铁又下地铁，最后看着他进了市区图书馆。

杨大财在路边的一颗树旁蹲了下来，图书馆还没到开馆时间，季晓这么早过来，肯定不是来借书的，那就是在这里上班了，杨大财心里乐呵，不自觉就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季晓在办公室坐下没一会，门卫室就打来了电话，说他的一个远方表亲找他，正在门卫室等着呢。季晓心下好奇，家里亲戚多在西南老家，没听说过有谁来了这边。

季晓到了门卫室，就见杨大财正笑嘻嘻地为门卫王叔点烟，季晓心中一拧，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王叔见到季晓，巴拉了一口烟，笑呵呵道：“小季啊，你表哥来了，咋不好好招呼呢，说打你电话也不接。”

杨大财收起打火机，冲季晓挑了挑眉，对王叔道：“我弟弟工作忙呢，许是没听见，见到人就行了，多谢王叔您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王叔客气道：“小事、小事啊”

杨大财再次道谢，拉着发愣的人出了门卫室，两人站在路边。

杨大财道：“不错嘛，有这么正经的工作。”

季晓周身冰冷，挣脱了噩梦却摆脱不了现实，他傻愣愣地站着，看着路上过往的车辆，想着自己如果冲上去，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了。

“发什么愣呢！”杨大财推了推他，故作亲昵道：“王叔看着呢，对自己表哥这么冷漠，叫单位上的人看见不好吧？”

季晓不理他，杨大财又道：“还是说你想我在你单位门口大声喊你季晓是一只被男人睡的鸭子？”

季晓垂了眼，盯着地面，木然道：“你想怎样?”

杨大财呵呵笑了，从季晓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他。

“把哥哥加黑名单了吧，赶紧放出来。”

季晓打开通讯录，取消了黑名单，在杨大财的要求下，两人又加了微信好友，见季晓这么听话，杨大财悄悄揉捏了他，吃了一把豆腐，低声道：“哥哥我不耽误你上班，等你下班了，哥带你去吃饭，你先进去吧。”

季晓回了办公室，在座位上呆坐了一回，又起身去了洗手间，他坐在马桶上，伏下身子，双手捂住脸，终于低声抽泣起来。

独自发泄了一会，季晓捧了冷水洗了把脸，小脸被冷水惊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默默回了办公室，打了一张辞职申请，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见到他的辞职申请，有些震惊，放了茶杯招呼他再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主任道：“小季啊，你考进我们单位也是费了不少精力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呢，我昨天说话是重了些，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季晓道：“我辞职和您，和单位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前段时间，我爸病重做了手术，家里就只有我妈一人操劳，我离家太远，什么都帮不上他们，他们养育我成人，我不能不管他们，所以想回老家去找份工作，平时也能照看爸妈。”

“那你在老家的工作有着落了嘛？”

季晓摇了摇头，闷声道：“马上就过年了，我想过完年了，再找工作。”

主任叹道：“这样，你的辞职申请我先压下，等你回家找好工作了，再回来办离职手续，行不？你要是回家没个好工作，也平白让你父母操心不是。”

季晓知道主任是为他好，但是自己真的不能再在单位呆下去了，如果杨大财在单位门口大闹，他季晓就真的没脸见人了，想到此处，他只能拒绝主任的好意。

“我想今天就办完离职手续，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主任年近五十多，平时都把办公室的小辈们当孩子看，季晓这般倔，也让他有些气恼。

“你这孩子咋突然就这么倔了，你辞职，你父母同意了吗？年轻人办事可不能太冲动。”

季晓想了想，说了点实话。

“主任，是我不好，我在外面惹了点事，不想给单位带来不好的影响，您就让我辞职吧。”

“你惹了什么事？”

季晓摇了摇头不回答，低着头眼泪又要冒出来。

“您就让我辞了吧！”

季晓磨了许久，主任见他这么坚持，只好同意了给他办辞职手续。

一趟流程走下来，办公室的同事还在震惊呢，季晓就收拾了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从单位后门离开，打车回了公寓。

到了家，季晓立刻定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离除夕还有几天，高铁票还挺好买。

季晓抽空去了出租屋，收拾了一些不舍得扔的物品打包，花了大价钱邮寄回了家，剩余的带不走的，也就留下给林小宇，任他处置。

刚要给林小宇发消息，交代自己搬走的事情，杨大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季晓按了挂断后，将手机关了机。

季晓在路边拦了出租车回公寓，将随身物品装了包，准备明天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