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路边一酒肆(1 / 1)三天两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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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正值那天地间阳气最盛,即将盛极而衰之时。

这……是个适合出门旅行的时节。

去年的这个时候,便有两位少侠自杭州启程,踏上了他们的江湖之旅。

而今年,也有一位少侠,选在这天自沧州出发,奔那威海而去。

此人,生得是剑眉星目,白面薄唇,确可谓英俊潇洒。

他那瘦长却不失矫健的身形骑在马上,也显得威风凛凛,一柄悬在其腰间的佩剑,则在宣示着他那剑客的身份。

他就这么骑着马,在大路上不快不慢地孑然前行。

路上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少,见他经过时,都不禁要多看他两眼。

男人们好似是在看着一个自己少年时的梦,而女人们也都羡慕或向往着这少年所拥有的一切……

谁不曾少年风华,欲仗剑走天涯。

可最后我们终是接受了自己的平庸,过着平淡的日子,偶尔去感叹一下那稍纵即逝的青春,遗憾自己没有能迈出那一步的勇气。

然而只有少数人明白,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幸运,大英雄自有大英雄的代价。

你羡慕他们拥有你从未拥有的,但他们却羡慕你拥有他们早已失去的。

当然了,林元诚还没有到会去想这些事的年纪,就算到了,他也不是一个会去想这些事的人。

因为他是一个“求道之人”。

在他眼里,剑之极,朝得之,夕死可矣。

有些剑客,认为只要练出一套、或一招天下无敌的剑法,便算剑道大成。

错。

错得很离谱。

“道”岂是会随着每个时代天下高手的上限而浮动的东西?

按这逻辑,倘若世间无武,那你会一套三流剑法就算臻至剑之极限了?

说到底……“战胜对手”这件事,本就是最简单的一步“天下无敌”对追求剑之极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不过是他们在求道的过程中必经的一个过程,但远远不是终点……后边儿还有“战胜自己”和“战胜剑理”这两步。

只是,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绝顶高手穷其一生也只能走完第二步,能踏出第三步、或者说知道还存在着第三步的人实在太少了。

但林元诚就知道不到二十岁,他就知道。

他也明白自己选的这条路到最后势必会是孤独的、悲凉的、有代价的……

为什么传说中的那些剑神剑圣们总是在面对宿敌时不忍下手、却又不得不下手?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眼前的这个人死了,“战胜对手”这一步就走完了,从此这世间便再无一个能懂自己的人。

不过嘛,现在的林元诚还没到这境界呢,他的路还长目前他正是需要历练、需要“对手”的时候,而这次威海之行,便是个不错的机会。

七雄会的凶险,谁都明白。

那沧州兴义门的门主邵德锦也不是笨人,作为七派之中势力比较弱的一派的掌门,他自是要多留点心眼。

因此,邵德锦在自己出发之前,派了林元诚先行一步、轻装上阵,替后续的大部队去踩踩点,万一有什么情况呢,林元诚一个人也比较好脱身。

就这样,林少侠他单骑走千里,从沧州出发,行了有十来天,便到了这山东地界。

山东,是漕帮的地盘,他们的根基在此,势力网布这届七雄会之所以会选在这里召开,也是因为那漕帮帮主狄不倦的强烈要求,其意图不言而喻今年要是他狄不倦没能选上总门主,恐怕其他几个帮派的人想走出这山东都难了。

当然,林元诚不在乎这些。

谁选上总门主,对林元诚来说都一样,哪怕明天沧州兴义门宣布就地解散,他也不会多说半句他只要再换个门派就是了,若没有合适的,让他独闯江湖也不是不行。

江湖在林元诚眼里就是个“练级”的地方,今天邵德锦让他当斥候探路,他就探路,明天要是他换了个门派,人家让他去抢地盘,他也可以去抢……反正只要他身在江湖,总会面临危险、总会有与人交手的时候……无论哪种情况都可以让现在的他变强,所以他也就随遇而安了。

这日,日正当空,暑气蒸腾。

路上的石板被晒得发烫,路边树林里的知了也是叫个没完。

全身已被汗水浸透的林元诚戴着顶斗笠,骑马行在那大路上。

那马,走得不快,因为再快一点,它恐怕就要倒下去吐白沫子了。林元诚呢,也只能忍着,因为在马背上被晒,总好过自己走在路上被晒。

此刻,林少侠也是有点后悔啊:他从上一个驿馆出来时,还是早上,路上的气温还没那么高呢……早知道今儿中午的太阳那么毒,他应该再歇几个时辰出来,这样差不多也能在傍晚前赶到下一个驿馆。

如今在这烈日之下,马也走不快,人也活受罪……这不倒霉催的吗?

就在林元诚想着是不是该找个路边的阴凉地儿躲一下的时候,忽然,他那视线中出现了一条岔道儿。

待马行到那岔道边上时,林元诚又举目一望,便见得这小路延向的去处有一道炊烟升起,看那烟起的方位,离着大路也不过一箭之地。

这就叫想吃冰下雹子啊,有炊烟的地方肯定就有人,过去讨碗水喝不过分吧?

林元诚这么想着,便调转了马头,顺着那岔道拐了过去。

马儿穿林而过,走了没多远,前方便有那酒旗飘扬,一间像模像样的酒肆赫然坐落。

林元诚一见,当即是翻身下马,加快脚步牵着马到了那店门前,将马随手一栓后,他就挑开门帘儿钻了那阴凉的屋檐下。

那酒肆内的空间不算很大,但堪堪也挤了五六张桌,林元诚进来的时候,屋里基本都已坐满了那绸衣的、布衣的、短褂的、赤膊的、挑挑儿的、担担儿的、背筐的、提袋的……一眼扫过去什么人都有,看来这大热天里选择拐到这儿来避暑的行人还真不少。

“唷,客官,来啦。”那店里的小二一见林元诚进屋,便上前招呼道,“本店地方小,您看是不是跟人凑一桌儿?”

那个年头,出门在外,跟人拼桌是个很常见的事,林元诚呢,也没那么大的架子,所以他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小二得到他的回应后,便将他领到了一张已经坐了三个人的方桌旁。

那三位,看起来也不是一块儿的,年纪打扮都差得比较远:一个看着像是庄稼人、一个像是做买卖的,还有一个则是江湖中人。

林元诚坐下时,道了句“打扰了”,并跟那三位点头客气了一下,那三位也都比较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二,快,先给我一壶水,再来些茶点。”林元诚坐定后,便赶紧让小二上东西。

看到这儿肯定有人会说了:诶?这江湖豪客到酒肆里坐下来,不都是好酒加牛肉起步的吗?这林少侠怎么吃得那么素净啊?

会这么问的显然又是被影视剧给忽悠了……

哪儿有人大白天的赶路赶了一半喝酒的?也甭说喝酒耽误事儿了,喝醉了骑马你试试?这酒驾骑马比酒驾开车还难呢,搞不好你就从马上摔下来栽一跟头直接磕死了。

是,水浒里倒是有那么几位干过类似的事,但人家那是亡命徒啊,正常人会连喝几斤白酒然后半夜里闯进野生动物保护区睡觉吗?

再一点,您别忘了外面那天气。

有道是“酒越喝越暖,水越饮越寒”,这大热天的,林元诚已经是全身都被汗水给浸透了,再不喝点水补充一下,还喝酒发汗呢?

至于他为什么不吃肉嘛,也很简单,吃那种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不但会让人体温上升还会让人觉得困乏,这种时候来点粗茶点心那个时候“糖”不是那么好弄的,所以一般小店里的点心都很糙、也不甜,不存在吃了之后血糖会升很高的问题垫一垫就得了,要吃要喝晚上到了驿馆再说呗。

不消片刻,林元诚点的东西就上来了。

他也不傻,在外头吃东西时,如果你没有分辨毒物的能力,那就得讲究个“一看二闻三尝”尝的时候呢,先来上一小口,吃完这口歇一会儿,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再吃剩下的,这样……就算东西里被下了药,光凭那第一口,你也不会中毒太深。

您别看林元诚这会儿又热又渴,但他依然谨遵这个原则,只啃了一丢丢点心的边缘,喝了一小口茶水,然后就在那儿忍着、等着。

“呵……小哥,大人物啊。”看到他的行动,与他同桌而坐的那个江湖打扮的中年汉子便笑着开口了,“在这地儿喝壶水,还这么防着呐?”

他的话里,带着点儿挖苦的意思,想来他是不认识林元诚。

不过林元诚还是很淡定,只是平静地回道:“江湖险恶,小心为上。”

“哈哈哈……”那中年汉子笑了,“这话说得……行,你忍着,我这小人物可忍不了,也没人犯得着来害我。”说到这儿,他提高了嗓门儿,“小二,再给我温两壶好酒!”

“诶来嘞”那边小二紧跟着就应了一声。

又过片刻,酒温好了,那小二便用一个托盘儿盛着拿了过来。

“两壶好酒来嘞借过借过……”小二一边娴熟地在那狭小的空间内左腾右挪,一边就靠近了林元诚他们所在的那一桌。

就在他行到林元诚身后不远处时,忽然!他就从那托盘儿的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唰一下就朝着林元诚的后心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林元诚在凳子上将上身一侧一移,反手一抓,就牢牢攫住了那小二出匕的手腕,并冷冷言道:“人都还没到,你那杀气就动了,就这样你也想偷袭得手?”

他批评得极是,今天若换个高水平的刺客来,至少能把杀气压到出手前的刹那而顶尖的刺客,甚至能在完全不动杀气的情况下完成刺杀的过程,然后全身而退。

眼前这个小二……太不专业了。

“好!好一个林元诚。”下一秒,同桌的那名中年汉子又发话了,“背后给你一刀确实是可惜了,还是那千刀万剐的死法儿,才配得上你这少年英雄会的魁首!”

他话音落时,整个酒肆内所有的人,从掌柜到伙计,再到那绸衣的、布衣的、短褂的、赤膊的、挑挑儿的、担担儿的、背筐的、提袋的……全都站了起来,朝着林元诚的方向冷然而视。

一把把藏在柜台下、行李中的兵刃也被他们不紧不慢地拿了出来,握在了手上。

也几乎是在同时,林元诚感到了一丝眩晕,想来……是他方才吃下的一小块点心和一小口茶水“起效了”。

“哼……”林元诚定了定神,冷哼一声,随即就一甩手,把那小二整个人都给扔了出去,又一脚踹翻了自己身前的桌子,并拔剑一扫。

虽然这番动作让他逼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人,并以自己为中心划出了一块半径有一剑之长的空地,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他依旧是被几十名手持兵刃的杀手围在了一个不算宽敞的屋子里,而且,他已隐隐听到,连那房顶上也有些许动静……

“你好像不是很怕啊?”看着林元诚那冷峻的表情,中年汉子不禁又问了这么一句。

“为何要怕?”林元诚问道。

“你不怕死吗?”中年汉子道。

“死在这里,便表示我不过如此。”林元诚道,“那与其说怕,不如说该惭愧。”

“呵……”中年汉子冷笑,“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呐?”

“那你看得起自己吗?”林元诚反问。

这问题问得对方一怔……

过了数秒,那汉子才回道:“哼……你确实是大人物,你说得对,我们那么多人来对付你一个,是不配被你看得起的。”

“看来你也是明事理的人。”林元诚道。

“可惜啊,这个世道,明事理是不能当饭吃的。”那汉子又道。

“那是谁给你的这口饭呢?”林元诚试探道。

“你有必要知道吗?”那汉子道。

“当然有。”林元诚回道,“一会儿我若是死在了这里,那死前知道是谁指使你们的,我也算死了个明白而一会儿我若是没死呢,那就代表你们已经死了,日后我去找那让你们送死的幕后主使算账,也算是替你们出头啊。”

他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倘若对方是出于“忠诚”来干这事儿的,林元诚这说法便不成立,但刚才对方已明确说是为了恰饭……也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里头就不存在忠诚的问题了。

“好,那我便告诉你……”那汉子想了想,笑道,“是那漕帮的狄帮主,今天要买你的命!”

他那个“命”字一出口,屋里的杀手们便准备动手了。

谁知,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妈个鸡的!热死老子了!”一个颇有特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人一边挑帘儿进屋一边就在喊,“小二!快来两壶好酒,再切一斤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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