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德教授说：“从伦理道德上考虑，每一个拥有独特个性和思维方式的人格，都是一条鲜活生命，无论扼杀哪个人格，都相当于杀人。咳咳，夏国的法律我不太清楚，至少在自由联邦是这样的。”

“这些暂且不谈，孩子，我该如何确定，现在和我说话的人，是你的主人格？”

卡尔德教授无奈的说：“每一个人格，在得知其他人格存在时，都会宣称自己是主人格，因为没证据，这让人很难有评判的标准，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加强锻炼饮食，有一个好的睡眠，某些人格是因为受到刺激后出现的，只要你待在一个安定舒适的环境中，其他人格会慢慢消散。”

听完这些话，苏南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心里承认，卡尔德教授的话很有道理。

抹杀其他人格风险太大，最好用时间沉淀，慢慢治愈。

但苏南最怕的，是另一件事：他真的是这具躯体的主人格？

要知道，他五岁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

室内的气温仿佛一下子变冷，他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窟，心里一个大大的疑问挥之不去：

有可能…

他苏南，才是这具躯体的入侵者？是所谓的‘第二人格’？

苏南拼了命的不去胡思乱想。

可他从小性格多疑，此刻为了确定自己是‘主人’，恨不得掏出手机联系那些许久未见的亲戚，想从他们口中得知，五岁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

实际上这些问题，苏南以前也问过，但都不了了之，大人们的回复无非是‘调皮捣蛋，和别的小孩没区别’，然后安慰苏南。

他小时候的回忆很模糊，记不太清。

“我先冷静冷静。”苏南端起一杯茶水，这是卡尔德教授给他泡的。

龙井绿茶，味道很不错。

外边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微凉的风吹进来，苏南过热的大脑冷却了一些。

“唔。”

说来也巧，外边的风吹动窗帘，正好碰触苏南眼角，他不由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那时苏南愣住了，有种在黑暗中摸索了十几年的苦行僧，突然看见阳光的错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在他心中绽放。

抬起头时，他看见顺滑的银丝飞舞，那是怎样一张漂亮的脸蛋——以苏南贫瘠的语言实在难以形容，那个女孩穿着一件夏天很常见的宽松白色体恤，下边是牛仔热裤和白皙如玉的大长腿，但这不是重点，女孩有着一张让人惊艳的脸庞，银色长发和蔚蓝色眼睛。

应该是外国人，也有可能是中外混血，她沉默的斜倚在靠窗边的墙上，目光漫不经心，气质充满着淡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让有些胆小的苏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似乎光是与她目光相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同时，苏南也有些震惊，那个女孩耳垂上闪耀着光的耳钉，像极了钻石，是真货？别的不知道，她手腕上戴的那块表是百达翡丽的蓝宝石限量款，刚好前几天刷手机时看到过，售价多少10万…苏南不由感到好奇，这种富人出现在三流的心理咨询所是什么情况？当初苏南是抱着价格低的理由才来到这，但这个理由明显不适合那个女孩。或者说，她是那个教授的孙女之类？

苏南心里乱糟糟的，那股异样情绪部分来源于对女孩美貌的感叹，还有一部分，是无法言明的胸口堵塞感，一时搞不懂是什么原因。

他提起勇气，再次抬头，尝试着寻找这股异样的源头，这时，他蓦地僵住了。

一股恶寒像触手般爬上他的脊梁，苏南有种从脚踝开始，被冰层一点点吞噬的错觉。

终于找到原因了！

他差点跳起惊呼：你，不就是我臆想出来的那个人格吗？

无论是发色，或小巧的瓜子脸，身材，都一模一样。

假如把那女孩的眼睛，用布遮住，几乎就是长大之后的苏南‘幻想人格’，和他脑袋里的那个，如出一辙！

苏南惊疑不定，但他小心翼翼的不敢表露出来。

万一对方和那个教授，都是轮回者，最好有准备之后再接触，他身怀众多稀有物品，小心驶得万年船。

让苏南庆幸的是，那女孩始终没正眼瞧他一下。

即便对方注意到他在看她时，女孩蔚蓝色瞳孔中依旧一片冷漠，那目光恍若实质，盯得他浑身发冷，硬要形容的话，那像是插在冰雪中的一把刀，寒气逼人。

“电视剧里不是骗人的！气场真的存在！”

直到女孩移开视线，这种冰冷感才逐渐消失。苏南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再也不敢多看。

‘巧合，肯定是巧合，她只是长得，和我的臆想人格比较像罢了。’苏南安慰自己。

同时，他想起另一件事，那大美女站在窗边，一个好端端的活人，为什么他一直没注意到？似乎，刚才那里根本没人。

‘果然是轮回者么！’苏南心里一跳。

他看见，卡尔德教授和女孩用外语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女孩时不时皱眉，或点头。

苏南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一件商品，被人评头论足。

他试探着问：“美女，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苏南怀疑，曾见过她。

对于那副美丽容貌无法忘怀，却又得不到，便幻想出一个人格当女朋友。

所以，才和那女孩长这么像！

如此解释的话，便说得通了。

面对他的询问，卡尔德教授却诧异的说：“你们见过？这不可能，伊芙同志一直在遥远的罗西亚工作，近些日子才到夏国。”

“这样啊。”苏南有些失望。

“那我没事了，今天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他起身告辞。

卡尔德教授见状，连忙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孩子，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们，说不定，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帮助，当然我们不是无偿，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是了。”

苏南接过来，名片是金色的，磨砂质感，以白色的曼陀罗花当背景。上边写着教授的名字，以及一串手机号码。

“你这名片，挺特别的。”苏南说。先不谈一个老头用大气的金色做名片，这曼陀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国神话里，这种花盛开在孟婆桥附近，又叫彼岸花。

卡尔德教授笑了笑，“孩子，红色的曼陀罗盛开在地狱，白色盛开在天堂，颜色不同，含义也不一样。总之，有麻烦你可以联系我们。”

“嗯，我记住了。”苏南随手把名片揣进兜里，说实话，他没把卡尔德教授的话往心里拾，这些话由心理医生说出来，无非是病症加重了，可以打电话咨询，至于代价，则是问诊费。

他心里叹了口气，那个马医生辞职了？换成老教授，他以后再来看病就没优惠了。

啧了啧嘴，苏南忧郁的离开心理咨询室。

“钱包吃紧，这个假期又得打工，攒钱看病。”他心里琢磨着另一件事，今天早上他失去记忆，醒来后，手腕上带着块疑似赃物的假表。

那么，真表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