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刀里火(1 / 1)三人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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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颤声问道:“教主,是您老人家么?”

李石头低吼道:“我是个货郎,不是什么教主!”

那白骨老魔恍若未闻,继续颤声说道:“教主,您老人家终于回来了,让一众兄弟们等得好苦。那奸贼们使用诡计毒翻了我们,逼问我们蚩尤戟的下落,我没有说。那顾坚小贼和他老贼师父,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女儿砍成一段段,先是胳膊,然后是腿,最后是脑袋,我那可怜的珠儿,被砍下脑袋之前还忍着痛朝我笑笑。这样我也没告诉他们蚩尤戟的下落。”说到这里,白骨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盲眼中又流下血泪来。

顾长风听到这里,对白骨温言道:“没错,你的教主回来了,就在你面前,你快告诉他藏蚩尤戟的下落。”

那白骨忽的清醒过来,冷笑一声:“你这恶贼,想要诈我,二十年前你得不到的东西,今日也休想得到。”

顾长风叹了口气,站起身转身揪住唐风火的衣襟,将她扔到白骨面前。

李石头怒道:“你想做什么!你已身为一派之主,还有什么得不到的,还要在这里做下这些事!”

顾长风轻叹道:“一派之主,如何比得上整个武林之主。”眼中狂热的光芒一闪而逝,又对白骨说道:“白骨老魔,当年你那闺女死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吧。”说罢把唐风火抓起来扔到白骨怀里。唐风火之前还有几分倔性,虽然吐得脸色苍白,但尽力咬着牙不哭出声来,此刻被扔进白骨怀中,虽然眼睛闭着不敢睁开,但鼻中尽是令人作呕的浓重腥臭,感觉一双冰冷干枯的手摸上了自己面颊,唐风火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那白骨摸着唐风火脸颊,身体大抖起来:“珠儿,可是我的珠儿?”

顾长风脸上一喜:“没错,正是你的珠儿。二十年前正是你为了魔教害了她性命,这次若再不说出蚩尤戟下落,我这就把她胳膊和腿再卸下来一次。”说罢把手中剑在地上斫了两下。他一路来寻白骨,路上遇到唐风火等人之后,就知道如果真的找到白骨,那这些人可以利用一下。根据听到的传闻,那白骨连日来连续杀死大批牛羊,想是走火入魔终于无法压制,所作所为已近癫狂,离经脉爆裂而亡也没多少日子了。顾长风心知白骨清醒时是无法从他嘴里得到蚩尤戟下落的,唯有趁他这段神志不清的癫狂状态,才有可能套出话来。因此人脑也好,让白骨错认唐风火为女儿也好,都是顾长风的算计,力图扰乱白骨心神,找机会套出蚩尤戟的下落。

白骨听顾长风又要斫去女儿肢体,又听得怀中唐风火的哭声,二十年来积累的悔恨交叠起来,令他紧紧搂住唐风火惊惶道:“不要再伤我珠儿,我都告诉你!”

顾长风眼见计谋即将得逞,心中颇喜,眼睛紧盯着白骨被须发盖住且在不断抖动的嘴,不敢稍有分神。

“不要告诉他!”忽的李石头的吼声又在顾长风身后响起,顾长风皱了皱眉,刚想有所动作,忽觉身后有红光逐渐亮了起来,映得洞穴的石壁上慢慢变成了一片通红。顾长风一惊,忙回身观瞧,只见李石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擎了一柄怪刀,那怪刀整个刀身被古怪红芒包裹,那红芒自刀尖冒出一尺有余,看起来就好似那红芒才是刀身,那黑色怪刀只是刀核。

李石头怒容满面,咬牙切齿,大吼一声:“我斩了你这王蛋!”李石头虽然爹娘都是江湖儿女,但对李石头自小家教甚严,父子俩又都是随和性子,很少有对人发怒的时候,“王蛋”一词已是李石头能想到的最粗鲁的辱骂,如果不是愤怒到极点都不会说出来。

顾长风惊骇欲绝,中了“红酥手”后还被自己点了几处大穴,顾长风相信就算元真教主教和小西天主持也无法这么快就站起来。

但顾长风手上功夫在武林中是实打实的一流,大惊之下毫不犹豫,手中长剑瞬间洒出一道光瀑,剑光如天河倒挂,罩向李石头,洞穴之中一时俱是嗤嗤的声响,几乎被剑气填满。

但听“叮”的一声脆响,漫空的剑光剑气忽然全部消失不见,顾长风呆立原地,手中只剩半柄断剑。

李石头手中红刀扬起,姿态如同怒目金刚。

顾长风大惊道:“别杀我,我是九......”话音未落,身体已被红刀劈成两半,毫无声息,如同利刃切开一块豆腐。

“去你的武林之主!”李石头往一地狼籍的顾长风尸体上狠狠啐了一口。

“呵呵哈哈,啊哈哈哈!”一阵嘶哑的笑声响起,“你个狗贼终是死在我前面,被分尸而死,也是便宜了你!”白骨抚掌大笑,忽的又大哭三声。

李石头把唐风火拉起,两人相拥而泣,心中都是绝境逢生的欣喜与后怕。

李石头心头忽的一跳,把唐风火护在身后,面向入口裂缝,“九斤九”横在胸前,刀身上红芒吞吐。

“咦,看来小和尚还是来晚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裂缝那边响起,随着声音,一个年纪与李石头相仿的少年和尚走进了洞穴。

“哇!啧啧,场面不好看啊,要是老和尚看到又要念经了。”看着洞**宛若血狱般的遍地狼藉,小和尚先是睁大眼睛张大嘴做出吃惊的样子,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小和尚圆头圆脑,普通身量,面上表情丰富夸张,不像是个出家人无嗔无喜的作派,倒像是个村中顽童。唯一显得他与众不同的,是他手中托着一枚鸡卵形状、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物什,看不出什么材质,隐隐透出金色光晕。

李石头警惕的看着小和尚,经历了顾长风之事,他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和尚。

小和尚看了看尚活着的三人,单手施了一礼:“三位施主好,不必多疑,小和尚不是好人,但绝不是坏人。至于你们是不是好人,且让我看上一看。”

说罢小和尚单手把那手中的物什一举,一道金色光芒从那物什中爆开,瞬间盖过了“九斤九”放射出的红光,充满了整个洞穴。

李石头只觉眼前忽然金光闪耀,却又觉得那光芒十分柔和不至刺眼。金光逐渐消散,李石头身周景象已不是那洞穴中,而是繁星满天下的一处稻田,不远处就是自己儿时一直生活的草屋,还有自己熟悉的篱笆柴扉。稻田的田埂上五岁时的自己正和爹爹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爹爹正在给他讲天上的传说。不远处娘亲倚着柴扉正在含笑看着爷俩。

忽的面前景象一变,李石头又看到了娘亲离开后的那日清晨,自己独自嚎啕大哭,然后在院中看到了蹲在那里的师父,师父扔给他一个葫芦让他去沽酒。

这时景象又是一变,顾长风面容平静的割下了阮青衣与云兰的头颅,又掀开了头颅的头盖骨,露出白色的脑浆。又看到瘫坐在地上的自己,忽的体内剑意突破了“红酥手”药物与被封穴道的屏障,自己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持“九斤九”向顾长风劈去。眼前一时红光大作,李石头吼了一声,从幻像中清醒过来,已是泪流满面。

那边唐风火金光耀眼之后,忽的眼前场景变幻成爹爹的打剑炉,六岁的自己正在旁边饶有兴味的看着爹爹打铁,一锤一锤,铁花四溅,忽的一粒烧红的铁屑擦着她脸上幼嫩的肌肤飞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伤痕,爹爹心疼得哇哇大叫,忽的从身后拿出一柄寒光闪耀的软剑递给自己,而爹爹对面的自己已成了十二岁的少女,拿着软剑欣喜无比。场景再变,唐风火看着自己在听雨楼跟师父学艺,跟李石头在街头邂逅,李石头握着自己的手给自己解穴,忽的罗损的一双手臂欺近自己使出的“雨幕”将自己手中软剑震碎,然后罗损又变成了顾长风,带着令人心寒的微笑把剑刺进了阮叔与云姨的咽喉。

“不要!”唐风火悲恸欲绝,从幻像中醒了过来,旁边李石头正关切的望着自己,亦是泪流满面。

二人看向白骨,只见白骨的面容扭曲,一会似笑非笑,一会又咬牙切齿,表情瞬息百变,似是正在经历平生所历经的各种刻骨铭心的场景。

白骨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乃是豪富之家的少爷,少时有神童之称,二十岁时遇到了学问武功都让自己惊为天人的教主,心折之下变卖了家产,带着家人随教主到了教中教众所在的总坛山中居住,自此入了教主所信奉的神罗教。这神罗教乃是一百多年前从极西之地传入中原,自第一任教主至今已历经七位教主经营。现任教主凤九翼乃一代人杰,学问学贯东西,把来自极西之地的教义与中原释道儒的经义结合起来,创下神罗教独有的教义,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武功上,教中有第一任教主传下来的镇教之宝“蚩尤大录”,凤九翼已将“蚩尤大录”修习至第六重,除第一任教主之外为历任诸教主之冠,差一重就可修习至顶,天下无敌。

白骨看到自己在教中与一众兄弟志同道合,每日研习学问武功,其乐融融。看到自己得教主传授武功,但自己年龄已长,只能剑走偏锋,学习可速成的一门武功,但此武功需食兽脑以辅助,因此自己得了“修罗王”的绰号。其实自己这门功夫据“蚩尤大录”记载,辅食人脑进度最快,但教主严命教众不可杀人性命,因此只能以猴脑代替。

白骨还看到教主一日将自己叫到书房,对自己说要找一个秘密所在闭关修习“蚩尤大录”第七重,万一走火入魔,已将“蚩尤大录”藏于教主的兵刃“蚩尤戟”中,教主让白骨在自己走后将“蚩尤戟”藏在一个只有白骨自己知道的地方,除非教主亲至,或者遇到有资格继承的传人方可取出。白骨追问何谓有资格的继承人?教主遥望青山沉吟了一会笑道:“随缘吧。”

白骨又看到,教主闭关的消息不知如何走露,一众武林中人给神罗教扣上了魔教的帽子,开始谋算教中财宝。神罗教众行事素不以中原传统儒家规范为圭臬,因此显得特立独行,我行我素。魔教中人为害武林的说辞很快被人接受。神罗教中高手如云,即使凤九翼闭关,如若强攻,也会有极大伤亡。因此那些所谓正道中人派了一个奸细佯装信众入了教,取得了教中信任,终于在一次教中聚会欢宴时在酒水食物中下了从南疆“药婆婆”那里重金购得的“销骨散”,这是比“红酥手”还要厉害的迷药,无色无味,只令人无法运力。教中兄弟一个个失了功力,欢宴立时变了屠场,一众正道人士杀入总坛,杀了总坛一半的兄弟及家眷,找到了神罗教多年积攒的财物。但他们找遍了总坛,也未见到“蚩尤大录”和“蚩尤戟”,因此顾长风等谋断之人便断定定是凤九翼闭关之前将“蚩尤大录”与“蚩尤戟”一起藏了起来。为了逼问“蚩尤戟”的下落,正道人士开始拷问剩下的教众,终于问出凤九翼闭关之前曾与白骨长谈。于是顾长风和他师父为了逼问蚩尤戟下落,当着白骨的面斫下了白骨女儿的四肢和头颅。关键时刻几位教中武功最高的护法,为了让白骨逃走,仅恢复了一成功力就起身对敌,纷纷慷慨赴死,混乱中白骨终于逃离,肩负教主重托和血海深仇隐居二十年。

白骨的平生经历比李石头和唐风火丰富得多,也深刻得多,只见他面上神情变幻不定,良久没有醒来的意思。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生平遭遇之惨,连小和尚也要念佛号了。”那小和尚叹了口气,上前将那放出金光的物什置于白骨的头顶之上。

“痴儿,醒来吧。”小和尚的声音忽变得庄严肃穆,如同雷音梵唱。白骨纠结扭曲的面容忽然平静下来,头顶乱发和胡须簌簌而落,不一会竟变成了一个须发皆无的老者,面容平和,虽然衣服仍是破破烂烂,但周身透出庄严祥和之态。白骨忽的睁开眼,之前的一双盲眼如今黑如深潭,平静无波,看了看李石头和唐风火,站起身来,竟是不盲也不瘫了。

白骨走到李石头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便是那缘分了。”说罢俯身在李石头耳畔耳语了几句。李石头听罢惊讶得张大了嘴。

白骨转身道了声:“小和尚,走罢。”便当先往外走去。

小和尚喊了一声:“大和尚,等等我。”说罢朝着李石头和唐风火做了个鬼脸,便跟着白骨去了。

只听白骨哈哈大笑的声音传回来:“和尚也罢,魔头也罢,我便是我,去也,去也。”

声音逐渐远去,李石头与唐风火犹觉亦真亦幻,一时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已从幻像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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