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山快到山顶的地方,已可见一些房屋废墟,当年神罗教教众在此聚居,已在这里建成了颇具规模的住宅群,现在都已变成了残垣断壁,入目景象凄凉。到得山顶,较平坦的地方都被废墟占据,可见当初神罗教众在这里人数不少。
李石头抱着小夜,一路直愣愣走上山顶,山顶风光本来极美,废墟却给山顶增加了一种独特的凄美感。李石头抱着小夜走到废墟之外的崖边,此处风景最好,李石头把小夜放下,呆坐在崖边,似在眺望极远的地方,眼中却空洞无神。坐了良久,李石头起身把九斤九催出红光,往地上挥舞了几下,剑气纵横之下地面被犁出了几道深痕,李石头继续用九斤九掘开已经破碎的地面,遇到坚硬的部分就一刀上去劈碎,如此这般掘出了一个深坑,把小夜放进坑里,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小夜,忽的看见小夜怀中露出一端纸角,李石头拿出一看,正是自己在红袖招上给小夜写的那一句诗:小楼一夜听春雨。小夜一直念叨要去裱成卷轴,却一直也未做得,因此就一直贴身保管。看着这字李石头眼中又流下泪来,把字放回小夜身上,把碎石散土重新填回坑里,回身去废墟中找了一块木板,刻上“未婚妻澹台小夜之墓”,插在坟起的土堆之上。
此时山下一人呼啸而至,速度极快,正是大掌柜。他身上蓝衫已经破破烂烂,不少地方还在渗出血来,头发披散,原本淡定从容的风度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狼狈而张惶。大掌柜提着蚩尤戟,一眼看见李石头,疾掠过来,停在李石头身前五尺处,厉声问道:“'蚩尤大录'究竟在哪里?”
李石头默不作声,拔出了九斤九,忽的笑了笑,问道:“没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么?”也不待大掌柜回答,红光闪动,一刀劈了过来。
由于李石头之前与大掌柜“惊雷捺”对了一下,已然受伤,之后又中了一部分“大寂灭手”的掌力,唤作普通人早已伤重而亡了。但李石头天生经脉与常人不同,乃是“噬神之体”,顾名思义就是神仙般的巨力也能吞噬掉了,因此只是受了伤,还没到濒死的地步。只是小夜之死对他打击太大,令他有些魂不守舍,这时见了大掌柜,心中悲愤难言,一心想刀劈大掌柜泄愤,刀上蕴含的力道巨大,可是却有些不成章法。
大掌柜刚刚与昔日的“故纸堆”二号人物地字号掌柜全力以赴的互杀,这一番比斗与刚才李石头与大掌柜正面对拼的比斗截然不同,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杀人专家,正面硬拼的时候很少,地形、建筑、天气因素都可以被他们利用来杀敌,半山的山神庙前已是一片狼藉,两人偶尔的正面对攻就会爆起巨大的气浪与声浪,声传数里。
地字号掌柜毕竟在地牢中被关了三年,身体损耗极大,功力早已不如鼎盛时期,开始时靠着愤怒催发的潜能与大掌柜势均力敌,时间久了毕竟不是大掌柜对手,终于在隐匿于一棵大树树身中准备偷袭大掌柜时,被大掌柜发现行迹而遭反杀,“奈何刺”从大树外刺入,将地字号掌柜的头颅击爆在树里。曾经让天下权贵坐卧难安的“故纸堆”二号人物终于死在自己的得意武器下。¥…爱奇文学www.. &¥最快更新】
大掌柜当初因为“故纸堆”内部争权,布局置地字号掌柜于死地,将他出卖给曾经杀过的一个西军高官的亲友,却不知道“九重天”高层秘密将二掌柜救了下来,关在泰州州衙地牢里,留着制衡大掌柜。今天大掌柜的看见了宿敌,着实吃了一惊,以大掌柜所掌握的信息资源,这天下已经很难有让他吃惊意外的事情了。
杀死二掌柜后,大掌柜长长吐出一口气,却顾不得身上伤势,疾奔到山神庙前,捡起刚才放在地面的蚩尤戟,迫不及待检视了一遍,在戟头与戟身交接的部位摸索了几下,用力一旋,戟头部分受力之下果然被旋开,露出了一段中空的戟身。令大掌柜瞠目的是,中空的戟身里面,空空如也。
在“故纸堆”所有关于蚩尤戟和蚩尤大录的资料里,无论是来自打造蚩尤戟的“老班家”内部的信息,还是来自二十年前剿灭魔教总坛的白道联盟内部的信息,都指向一个结果:凤九翼当年让班无极打造蚩尤戟时委托他做了个机关,而蚩尤大录与蚩尤戟在一起。大掌柜推测蚩尤大录肯定就在那机关中了。
可现在蚩尤戟的机关中空空如也。白骨豁出全家性命守护的,只是一支没有蚩尤大录的蚩尤戟么?
大掌柜脑中急转,回想李石头拿下蚩尤戟之前,自己一直在旁窥伺,见李石头从旗杆上拿到了蚩尤戟,才第一时间现身夺戟,并没有给李石头打开机关的时间。
想来想去,大掌柜还是不能接受蚩尤大录并不在蚩尤戟中的事实,于是追着李石头来到了山顶。
见李石头拔刀劈来,大掌柜左手拿戟,右手“奈何刺”伸出,点在九斤九的刀身上。两柄乌黑的兵刃相交,山顶一震,附近废墟残垣又倒塌了几处。李石头再度被击飞出去,摔倒在崖边,大口喘息着。
大掌柜也是又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连番激战之下,大掌柜也已是强弩之末。他强撑着把呼吸平稳下来,对悬崖边的李石头说道:“你把白骨对你说的话完整的对我说一遍,我不杀你。”
李石头躺在地上听了哈哈大笑:“你忘了自己对小夜说过的话么?让我如何信你?我也跟你说一句话罢:如果小夜还能活过来,我不杀你。”说罢李石头用九斤九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用九斤九一指大掌柜说道:“否则我誓杀汝。”说完举起刀,又向大掌柜劈过来。
大掌柜见这一刀虽然没有催出红色剑芒,但也虎虎带风,只得聚起残存功力以“奈何刺”相抗,刀剑相交,大掌柜方觉李石头刀上没有力道,忽觉左掌中一轻,蚩尤戟已被李石头握住,借着被大掌柜击飞的力道把蚩尤戟从大掌柜手中夺了过去,然后一手持刀,一手持戟,哈哈大笑声中,李石头向悬崖下坠去。
若在平时,以大掌柜武功,间不容发间足可以抢上前去抓住李石头,但此刻大掌柜也是近乎灯枯油尽的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蚩尤戟和李石头一起坠崖。
同一时间距离泰州慈悲山万里之外的青州东海之滨,一处海边断崖之上,有一简陋草庐,从草庐望出去,正好能够看到东海海面上碧波连绵,海天一色,壮阔无垠。
此时草庐前正立着一个中年女子,面容姣好,眉眼爽利,远远的眺望着远处的海面。只见此时天气晴好,海面之上一碧如洗,波浪绵绵,并无大风大浪。唯有离海边十余里处的一处海面,海水如煮,白浪鼎沸,仿佛水面之下有巨兽相斗。
海面忽的破开,一条一丈有余的巨鱼跃出水面,鱼背上竟坐着一人,独臂抓住鱼鳍哈哈笑道:“鱼儿莫要再顽皮,我答应了媳妇今晚让她吃鱼,你就乖乖受死罢!”说罢独臂扬起,一拳擂在巨鱼的头部。那鱼痛极,巨尾一摆,把那人甩上半空,巨鱼则沉入海面。那人在空中呼啸了一声,独臂在前扎入海中,不一刻又浮了上来,身后巨鱼也浮上水面,已是奄奄一息,被他拖着往岸边游去。
拖着鱼上了岸,独臂人朝断崖之上的妇人招了招手,扛起巨鱼往断崖上走去。半晌后独臂人扛着巨鱼已走到了草庐不远,刚要招呼妇人,忽的站定,眉头拧起,遥望西方,巨鱼从他肩上滑落在地。
草庐前的妇人一惊,快跑两步到了独臂人近前,着急问道:“怎么了当家的?可有何不妥?”
独臂人看着妻子皱着眉道:“体内剑意忽生感应,石头那孩子,恐怕遇到麻烦了。”
从东海向西北方向又是万里,已是北燕草原,只见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晴空之上白云朵朵,苍穹之下草原如海,无有穷尽般延伸到天边。草海中牛羊成群,一个老牧民坐在一处土堆上,布满沧桑纹路的脸上满面笑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牛羊群,粗糙的双手撕开牛肉干,就着一把炒米送入口中,然后喝一口马奶酒,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一人从老牧民身后走过来,走到老牧民身侧,躬身对老牧民说道:“陛下,南楚那边三月后要搞一个天下英雄大会,南楚宫廷是背后推手,意图把南楚武林团结起来搞一个联盟,以应对我大燕日后的谋划。”
老牧民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牛羊群笑容不变,过了一会说道:“还没开战呢,既然是天下英雄大会,那就叫晴空带几个人去掺合一下,人让他自己选。也该让小儿辈见识一下天下英雄了,否则总是目中无人。希望南楚那边不要让我失望。”
身后人领命而去。老牧民拍落手上的炒米渣子,独坐了一会,悠然唱起了一首牧歌,歌声苍凉,直上云霄。
与此同时,冀州境内一座酒楼上,独孤狂海依旧用银碗吃着一晚素面,一边吃一边苦着脸听释小悲在一旁呱噪,释小悲面前几个素菜和一壶酒已经吃喝干净。泰州一条官道之上,一匹大宛天马放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奔跑,马上赫连虎须发张扬,人和马儿一样眼中都是兴奋的神采,他要一路向北砥砺武道,挑战北燕刀皇。
南楚北方边境天门关上,身后北军军营中兵卫森戟,气冲斗牛,何不归手抚关墙,迎风北望,腰间锈刀“铁里红”静静等待着痛饮敌血。“也不知石头那孩子怎么样了。”望着北方天空的何不归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