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灯大会日晨。

孙二合上书呆呆望着窗外。

“吕蒙倒是找到了，这个邓采采是谁啊？三国里面女的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陈晓汐他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村里的龙灯活动向来是要串村走街的，敲锣打鼓，每过一处爆竹烟花不停，所行之地，备受欢迎，尤其是晚上，加上年味充盈，当真然是一个盛会。

孙二犹记得前天他们与行过高源的村子，行到高源家门前时，孙二随着吹大千的师傅进了高源家，高源傻捧了两碗白米塞了红包，迎了龙灯，本来一切顺利，不过行跪礼之时，高源照例绕着龙须走了两圈，杵龙头的大叔竟有些没支撑柱，差点闹出笑话。

孙二看在眼里把高源拉到一边问道：“你是不是搞什么花样了？”

高源摊手：“我没啊！”

值得一提的是叶彤宇也花钱请了龙灯为叶家老宅行了几圈，孙二也祝愿叶家先辈安眠。

今天是大年三十，也是龙灯大会日，十村十龙会在夜黑时前往中心广场集中表演，最后回村圆灯，至此瑜城的龙灯大会便圆满结束——希望如此。

孙二把《三国演义》小心收好，父母早早便出门为村里的事情忙碌，眼见日晒三竿孙二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家里。

不过打开家门意外的看见一辆轿车，见孙二出来王赫降下车窗放下手机。

“早。”

“恩？啥事？”

“今天龙灯大会还不准人来看看了？正好一起到晚上。”

孙二见王赫下车替他关好车门：“我还以为城里人见识多些。”

“你说的对，是多些，所以呢？”

再无别话，王赫随孙二到祠堂。

远远地全村四十三节龙灯包括龙头龙尾都已按板连接，锣鼓不绝，爆竹不停，龙头处暂垫在方桌之上，四十三户力壮叔叔伯伯们手握杵棍随时准备起身。

王赫一路望一路点头：“活像一条巨龙，倒也热闹，你的引珠呢？”

“今天晚上都要去寻死了怕村里的老龙占了晦气，让人了。”

“放你仙人屁！劳资今天不也下去，什么叫去寻死？”

正说着，远处村长一声长喝——

“嘿~预备——”声音拉的老长，生怕有人注意力不集中。

“起！”

四十三节巨龙应声而起！

如盘龙复苏，每户的肩膀之上都是一片祥云，众人云聚才得龙起，龙起则势来，势来则天运至，村里的很多老人家都喜欢这一套玄之又玄的东西。

孙二记得他那早逝的爷爷尤其如此，幼时高烧不退，却也没有请村里的医生，倒是喊了村里缺牙子爷爷，说是被鬼吓着了，放了碗清水在床底，碗中一根银针，针由水东，那缺牙子努力堵着牙缝故作姿态说什么游龙驱邪之术，几日之后便好，孙二现在却觉得又不是像他爷爷那样的肺痨，寻常小病怕也就几日便好。

不过也正是如此，这样热闹的龙灯才能在此时出现在孙二面前。

邻居家小娃娃们在龙灯前游时卖力追逐，其中还有说像他平时玩的“贪吃蛇”硬是被他娘老子敲了好几个板栗才闭嘴。

孙二老妈也瞧见了孙二走了过来，替孙二将腰红整理妥当，这才望着王赫问孙二：“班上同学来看龙灯啊？”

孙二点头。

王赫倒是一改平时纨绔姿态，露出了符合年纪的可爱笑容对着阿姨深深一鞠躬道：“阿姨好。”

“诶，好，那你和二小子跟着啊，我跟孙二他小妈他们一起。“

孙二不等老妈说完便推她离开：“知道了，你去你的，我们跟着。”

老妈一脸赔笑：“好好带同学玩啊。”

“知道啦。”

“不要乱跑……”

“知道知道知道啦！”

王赫神色掩去一抹异样道：“是不是天下所有母……老妈都是这样？”

“谁知道呢，我就一个老妈。”

“哼……所以我们现在去哪？”

“望见前面那干草堆了没，一会点起火，龙灯跨火而过我们就跟着出村啦，今天跟着龙灯绕瑜城一圈，找有钱的倒霉蛋讨要点吉利钱，晚上再到中心广场表演然后圆灯。”

“哦，要钱。”

“不然呢？给了钱老龙才保佑你家出入平安，风调雨顺。”

王赫点点头，从口袋拿出个皮夹子，随手掏了一沓红票子：“替我去捐了。”

“啊呀呀不得了，这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哈，自己去。”

“我不去。”王赫也不啰嗦直接塞到孙二口袋。

“你不怕我给落了？”

“无所谓，指不定拜拜你比拜老龙更顶用。”

“神经病。”

孙二拉着王赫跳过火线，跟在整个队伍最后面，这一条白胡怒目老龙在城外马路一字前行，每一节的每一个面孔孙二都认识，整个村子大半姓孙，所以都不会叫孙叔，有叫猴叔、发叔、毛叔……

行不过半小时王赫便开始擦汗，孙二报以鄙夷。

“你怎么这么没用？我们可是要走到天黑的。”

王赫横眼过来故作平静：“走啊，走啊！”说完额头的大汗珠有多出几个。

瑜城不大，可以说只是几个小村落的聚集地，也没有城墙这种东西，可是似乎每个瑜城人心里都有一条线，过了线便是城内，出了线就是城外。

直至天黑，瑜城终于走过大半，孙二见着王赫果真没有谈及一个累字，倒是孙二自己双腿有些发直，中途后面开车送爆竹饮料的猴叔喊了一次停，偷偷塞了几瓶贵些的饮料给孙二和王赫，两人也好不容易上了厕所蹲了会路牙子。

期间王赫注意到孙二不时抬头望天，便问：“看什么，指望他下雨吗？”

“不是，只是希望在天快点黑下来，等大家点亮龙灯时舞龙才漂亮嘞，到时候路上有好车路过那些叔叔伯伯啊肯定会拦下来舞个喜气，小几百快还是有的，一旦到了中心广场我随你下去，这龙灯大会是瞧不见了。”

王赫忽然一动：“怎么个舞法？”

“就把车围起来舞啊，跳舞的舞。”

王赫算是知道了，这孙二也是个半吊子，指望他说个一二三四来是不可能了，于是话锋一转：“你说三百来万的车算好车吗？”

孙二锁眉：“恩？！”

车是某8系列，采用W12发动机，自适应空气悬架，车应该不差总之孙二不太认识，只是觉得坐在副驾驶倒也挺舒适安静，而此时正开车的自然是王赫，孙二叹然——同为初中生，本以为自己已是比同龄人多些心思本领，可这鬼人年车都开上了。

“喜欢吗？”

“就像脱光了的姑娘，都没见过，很有吸引力，不过谈不上喜欢。”

“这次要是完成目的，这车就送你了怎么样？”

“能把命让我留住就谢天谢地了，你那古里古怪的东西多半搞不到，其他东西一概不要。”

“你怕了。”

“我没有。”

“放心，这种情况我着多了，自卑胆怯，不过你是对的，这一步跨太大容易扯着裤裆。”

孙二不再理他，撇过头去看向窗外，随即一头冷汗。

“你他妈开慢点！”

“慢点就赶不上了，刚刚打车都耽搁好一会了。”

孙二握紧安全带，反观王赫一脸兴奋，他对天发誓，这个人就是在报复自己让他白白走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