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你好,我是博主‘妙哉妙哉’,刚看到私信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您了,请问您现在方便通话吗?”
李军咽了咽口水才开口,“方便,我刚下夜班。”
“您在私信中说,于旦曾在您所在的监狱服刑,对吗?”何妙看了眼手中的便签,脑子里快速思考后边的台词。
“是的,我…我看了那个视频,也看了些底下的评论,心情比较复杂,感觉有些话想说,就给你发了私信。”
于旦在心中默默点赞,瓮声瓮气的嗓音再配上那点儿结巴,都呈现出一种这人有些紧张的真实感。殊不知电话那头的李军是真的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我想在正式发问前征求下您的意见,您是否允许我把我们之间的通话内容放在微博上?于旦的事情现在讨论度很高,大家都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如果我的话能如实传达,不被添油加醋地乱改,那你可以放到微博上。”李军逐渐找到状态,声音也放松下来。
“这点您可以放心,我会以录音的形式上传到微博,不会做任何改动。那我开始发问了,请问于旦服刑时表现如何?”
“他进来时年纪很小,才十九岁。人比较沉闷,但适应力挺强,从没有和其他服刑人员起过冲突。”
“用我们狱警的分类方式来说,他是平稳改造类。虽然不会特别积极地争当模范分子,但也不违反监规,劳动改造做得也不错,算是四平稳吧。”李军说的都是实话,于旦特意强调过,无需美言,照实回答就好。
“可以谈下于旦那件案子的案情本身吗?”这个问题前边打了星号,意为这是一定要问的重点问题。
“这个我不能回答,首先这涉及到了于旦的隐私,其次,对于已出狱人员来说,被反复提及以前的错误,会有很强的挫败感。我们狱警也经常告诉来接家里人出狱的家属们,以后的生活中,要引导要规劝也要监督,但不要总去撕开他的伤疤。”
“我能理解,那我再换个问题。于旦制服打人男子的那段视频,很多网友为他的见义勇为叫好,但也有不少网友质疑,曾因伤人罪坐牢的于旦,在视频中的一系列举动,算不算好勇斗狠,又算不算习气未消?”
“算不算好勇斗狠,应该不设有色眼镜的来看。一个没坐过牢的人做出视频里那些,你觉得他算是好勇斗狠吗?如果不算,那放在于旦身上也不应该算。”
宋红缨听了这个回答,激动的恨不得给李军鼓掌。
“您刚下夜班一定很疲惫,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很多网友觉得以于旦的经历,不应该从事民宿这种与人打交道很多的服务行业,会造成住客的不安感,您怎么看?”
李军清了清嗓子,“做为狱警我特别盼望犯人们出狱后能找到份既可胜任又能糊口的工作。当生活走上正轨,他们再犯错甚至二进宫三进宫的可能性会低很多很多。”
“但是很多犯人出狱后都很难找到愿意雇用他们的地方,当然这很正常,用人单位有种种顾虑和考量,这并没有错。而且很多行业,也明确规定了不允许雇佣有案底的人员。”
“于旦和他们相比非常幸运,有家人的大力支持,有了重整人生的希望,我相信他会珍惜机会,珍惜久违的自由。我看到有些过激言论说民宿应该被强制关停,请不要忘了,于旦已经为他犯的错误付过法律层面的代价,现在的他,是有属于他的权利的。”
“一时激动,说得有点儿多,就说到这儿吧!”李军突然间想到是不是应该控制时长,掐断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非常感谢李警官,稍后我会把对话录音放到微博,再次感谢您。”
“不客气,我也要谢谢你,让很多人能听到一个普通狱警的心声。”
电话挂断后,何妙紧张地看着于旦,不确定自己的表现是否合格。
于旦在确定何哉已经结束了录音后,笑着伸出大拇指,“说得很好,有几分新闻记者的风采。”
何妙长舒出口气,“那我们现在就发到微博上?”
于旦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发吧,标题简单些,别加什么主观色彩,‘狱警谈于旦事件’就可以了。”
趁着何哉何妙上传的功夫,于旦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喂,李警官,又是我。”
“你小子又有什么事,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真的谢谢你,李警官。”
“……别啰哩啰嗦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没什么可谢的!”
“总之就是谢谢,不烦您了,您赶快休息吧。”正要挂断电话,于旦又想起件事,“啊,白头翁下个月也要出狱了是吗?”
“嗯,六月三号那一批,你又要干什么?”李军皱起了眉头。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问问,这次真的挂了,快休息吧!”
于旦站在院子里出神,身后响起幽幽的声音:“我发现你很不对劲啊。”
宋红缨手中夹着细长的香烟,另一只手环抱在胸前。
“哪里不对劲儿?”
宋红缨弹了弹烟灰,直视于旦,“哪哪儿都不对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都出来三个多月了,我也该有变化了。”于旦笑笑,“总之小姨你放心,我不会再为以前的事儿纠结了,过去的让它彻底过去吧,人要向前看的嘛。”
“你如果真能这样想,我当然开心了。对了,你进去把那姐弟俩打发走,然后陪小姨去个地方。”
………
“这才十几分钟,评价里的风向就变了不少!”何妙兴奋地说,举起手机示意于旦看留言。
“警察大大说的很中肯,初中课本教过,事物都是变化发展的,应该以客观的态度看事物。”
“出狱的人真的很难找工作,我表叔的儿子,之前工作的公司非法集资,进去两年。现在出来大半年了,想找个送快递的活儿都不行。”
“人家出狱了,又不好找工作,家里有能力支持就做点儿买卖,这很正常吧?难道要他剃光头发上山做和尚不成。”
在于旦的认知里,最容易改变和引导舆论的,一是权威站出来说话,二是悲剧色彩。
李军作为直接负责过于旦的狱警,以警察身份说出的话,算得上是权威发声了。
至于悲剧色彩,上一世有位被网友们骂得很惨的棒子国女星,后来压力加抑郁等多重原因下选择了自杀,才二十五岁就香消玉殒离开了世界,网上的骂声也瞬间转为一片哀悼惋惜之声,曾经骂得最凶的人也跟着大声疾呼,“她是被语言暴力逼死的”。
通常情况下,大家都很难硬起心肠对一个已经很惨的人说出“死了也是活该”这种狠话,除非对方真是个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之人。
于旦比任何人都珍惜这再来一次的宝贵生命,绝不会考虑寻死自残之类,但是巧妙地卖卖惨还是值得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