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会让人后悔。
但如果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那便不会有后悔。
人生下来固然有所得到,但也被迫的承受了这世界与他人强加给你的苦痛与折磨。
短匕扎入喉咙的那一刻,月秀心是微笑着的。
微笑的回忆往昔一幕幕,微笑的和这个世界告别。
她在那一刻才明白代价二字有多么的重。
幼时虽心疼孪生弟弟,但她一直都在庆幸,庆幸那个被父母冷落的人不是她。
长大后,庆幸变成了愧疚。
想要弥补时,却得知了一个噩耗。
本应该是一道晴天霹雳,可那一刻月秀心反而很释然。
是啊。
爹娘没有理由不疼爱弟弟的。
之所以这般,只是因为爹娘把给弟弟的爱留到了以后。
但是……
弟弟已经等不及了。
他恨爹娘,也恨我。
比海深、比天大的仇恨已经腐蚀了弟弟的心。
如果说错的人,不该是爹娘,更不该是弟弟。
错的,该是我。
月秀心从来没有想过一切会那么的突然,她突然的意识到了导火索是谁,她也突然的想到了死。
没有害怕,在暗室里,爹娘崩溃说出秘密时,魔心深种的弟弟近乎癫狂时,月秀心没有惧怕死亡的时间。
对不起。
短匕刺入喉咙的那一刻先是短暂的剧痛,然后便再无任何知觉。
月秀心发现自己的意识被囚禁了起来,她只剩下了意识,听不到、看不见、动弹不得。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她也突然感觉到怕了。
她想叫,她想挣扎。
但只有黑暗。
为什么,连死都不能死的干干净净……
“既然此生有憾,又何必自我了断?”
黑暗中,忽有声音响起。
月秀心的直觉告诉她这声音是冲着她来的,有那么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渴求,渴求说出这句话的人能够救救自己。
“过来吧。”
声音再次响起。
月秀心却充满不解,过来?
哪里?怎么过去?
“过来吧。”声音催促起来。
月秀心大惑。
“还不过来!”声音已变得恼怒。
一瞬间。
月秀心被刺眼的周遭晃得目眩神迷。
北府学宫,养气殿。
仅是一道游魂的月秀心被面前独眼且有双瞳的老者瞪得浑身发寒。
未等她环顾养气殿时,一道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姐。”
这是属于她但对她来说又无比陌生的称呼。
月秀心回过头去,身后,憔悴的月夜寒双目布满了血丝,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只是拧起眉头,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月秀心。
燕离秋朝着独眼老人作揖道:“有劳忘七老前辈出手。”
独眼老人摆摆手,而后朝着殿外走去:“年轻人就是不懂得惜命,人这一生何其短暂,来都来了,好好的活下去很难么?”
这句话让月秀心无地自容,她回想着燕师首对老人的称呼,忽然面色一惊,朝着这个天字一级的学卿背影施了一礼。
在独眼老人消失后,月秀心望向了燕离秋:“师首……”
燕离秋叹了口气:“你魂魄无归,虽肉身可入土,但过不多久也会化作充满戾气的游魂,既是学宫学子,学宫自不会坐视不理,只是……”
“只是什么?”
月夜寒已经紧张的先行开口。
月秀心愣住,她望着平素冷漠的弟弟,死这一遭无怨无悔。
“游魂若想长存唯有入鬼道一途,但没有戾气支撑,结局都将是魂飞魄散。”
“那……”月夜寒咬牙。
忽然,一阵凉意袭上肩头,看着肩上姐姐雾白的手,月夜寒抬起头与月秀心对视到了一起。
“若我最终结局是魂飞魄散的话,燕师首想来也不会如此费心招回我,不用急,燕师首还没有说完。”月秀心笑着。
燕离秋也笑了笑:“倒是聪明,办法的确有,只是麻烦了些,可能还会涉险。”
“燕师首但说无妨!”
月夜寒斩钉截铁道。
“这回愿意留在学宫了?”燕离秋问。
月夜寒惭愧的垂下头。
“师妹!”
人未至,声先到。
听着这粗犷的嗓子喊出这样的称呼,燕离秋就充满了反感。
这几日,战天师首出现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吧?
战天半式大步走入了养气殿,望了眼殿内的月秀心姐弟,然后便把视线落在了燕离秋的身上。
显然,月秀心的事情他是知情的,所以并没有意外。
“又什么事?”燕离秋开口问道。
战天半式皱了下眉,他也知道燕离秋现在对他有些反感了,可他也不愿意每一次都这样兴师问罪。
“那个聂凡又……”后面的话战天半式已经不想说了。
“又怎么?”
“又打伤人了。”战天半式叹气道。
“地字哪位学师?”
“是我地字学子,韩少岩。”
“韩少岩?!”燕离秋神情一怔,韩少岩作为天字下第一天骄名字自然熟悉,可她想不到聂凡与韩少岩起冲突的理由。
话说,韩少岩也不可能像赵九歌一样不开眼的去招惹聂凡吧?
“严重么?”燕离秋询问道。
战天半式苦笑:“若是发现晚了,人估计都淹死了。”
燕离秋:“……”
“为了不劳烦师妹你动身,我已经把他喊过来了,具体原因,你问他吧。”战天半式实在张不开嘴。
人家两情相悦,一见倾心,你作为一个学师不说识趣点躲开,但也不至于一下子给人打成个残疾吧?
残疾是真的残疾了。
韩少岩被从塘里捞上来的时候胳膊都能画圈了。
虽说学宫能让韩少岩痊愈,但此事影响实在恶劣。
包括事件当事人温婉言现在都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得知来龙去脉,燕离秋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聂凡深感头疼,要不是宫主看重……
“作为处罚,韩少岩的后续治疗所需全由你负责。”
只是第一条,聂凡就不干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身为学师把学子打成重伤还有理了?”
厌屋及乌。
知道聂凡是张无道义子后,燕离秋便看他很不顺眼。
“他碰了温婉言。”
燕离秋目光转向温婉言:“韩少岩强迫你了?”
温婉言呆呆的摇头,同时一眨不眨的望着殿内的月秀心。
“那你管什么闲事?!”燕离秋朝着聂凡吼道。
“碰她就不行。”
聂凡一字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