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山林间，南行的牛车上，戴着斗笠的干瘦老汉挥舞着竹鞭自顾自吆喝着。

“俺家老黄牛嘞！

壮时犁满山嘿！

老来无所用诶！

萝卜肉汤香呦！

磨刀它落泪撒！

哎！算了……

收刀拉板车嘞！”

坐在板车上赌气的温婉言一双小手捂住了耳朵，实在不想被这噪音污染。

反观同样坐在板车上的聂凡倒是一副平常的样子望着前方卖力拉车的老黄牛。

老汉继续吆喝：“坐上俺滴硬板车，悠哉快乐似神仙，不多收您一个钱，到地儿老汉我啊喝碗面。”

“嘿嘿。”

聂凡对着转过头来的老汉龇牙一笑。

老汉也露出了漏风的门牙：“小哥儿！俺这诗咋样？”

聂凡竖起一根大拇指。

“那再给个两文赏钱？老汉我一会儿加片肉。”老汉眯着眼睛憨厚的笑着。

聂凡把头一转，权当耳旁风。

老汉：“……老汉车上有个小哥儿，拐着傻小姐去私奔，小哥儿人俊手里紧，姑娘千万要当心。”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闭嘴！”

温婉言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老汉瞥了眼便不再管她，刚要继续恶心聂凡的时候，板车上忽然又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咯咯笑声。

老汉身体一僵，重新看了看聂凡与温婉言，颤抖着手抽了老黄牛屁股一鞭子，一路垂头不再吭声。

温婉言摸着腰上玉佩，小声嘀咕：“秀心姐，你还笑！要不是这个混蛋图便宜，我们现在早就到地方了！”

说着，她狠狠的瞪了聂凡一眼。

聂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瞟了眼赶车老汉，温婉言恍然，忙住嘴。

要不是舍不下老黄牛，刚刚老汉就弃车跑了，此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自己的车上……果然特么有鬼！

日落西山时，聂凡与温婉言也终于到了下河郡的一处偏僻镇子上。

温婉言望了眼这座人烟稀少的小镇，心里凉了大半截。

除了镇口处的面摊上坐着三五个食客外，贯通小镇的主道便再看不见一个人，风一吹就能卷起一片尘沙。

这样的小破镇子，自然，住宿的客栈也寥寥无几。

聂凡给老汉数了二十枚铜钱后领着温婉言一路来到了门前飘着招牌蓝布旗子的悦来客栈。

这当然不是天下间唯一一家悦来客栈，事实上，镇子上另外一家也叫悦来客栈，就在这个悦来客栈的对面。

只是门庭紧闭，牌匾都是断了的半截货，比较之下，作为剑吃的聂凡还是更青睐眼前这家。

虽然……

“吱嘎！”

推开客栈虚掩着的木门，声音刺耳的好像全镇都能听到。

入眼阴暗的客栈内，长期未仔细打扫过的地面已经黑的包了浆，仅有的三张桌子其中两张都只配了一张板凳。

温婉言要哭了。

“咱走吧！”

聂凡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

“那去镇口吃面啊！”温婉言说着将头探出了客栈，不远处面摊老板正用刚投完木炭的手揉面。

“老板，面条劲道点。”

落座的老汉扯着嗓子道。

“得嘞！”面摊老板撸起袖子，“呸！”

温婉言：“……”

缩回头，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忽然觉得自己咽下去的这一口唾沫无比恶心，脸色变得奇差。

楼上传来脚步声，很快楼梯处出现了一道佝偻身影。

“两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满头白发的老妪颤颤巍巍的踩着吱嘎乱响的楼梯走下。

温婉言害怕的缩在了聂凡身后。

聂凡已经走向了那张唯一板凳齐全的方桌处：“先打尖后住店。”

“那您看看都吃点什么，天黑了，老婆子先把灯点上。”

佝偻老妪走到柜台前取下火折子，将火折子盖打开后轻轻吹到发红，慢吞吞的先将柜台上的油灯点燃，然后捧着油灯送到了聂凡这张桌上。

温婉言坐得离聂凡很近，即使知道聂凡与女人接触会发狂，但她也不敢离聂凡太远。

即使客栈里的老妪风一吹就倒，但她这个第一境的修士也害怕的要死。

墙上挂着的菜牌有积灰，好在聂凡眼力不错。

“没有肉？”

扫了一遍后，聂凡很失望。

“一年也没几个来往的客人，所以都是些素菜，客人要不来碗面？”佝偻老妪解释。

“那两碗……”

“我不吃面！”温婉言忙摇头。

“三碗热汤面。”聂凡点完后瞥了眼温婉言：“你要吃什么自己点。”

温婉言皱眉，敢情聂凡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算上。

看了一圈，温婉言实在是没找到她能吃的：“我不太饿，你先吃吧。”

“那就麻烦三碗热汤面。”聂凡微微笑着。

“好，稍等。”

佝偻老妪捶了捶腰，仰头喊道：“壮壮！快起床给客人煮三碗热汤面！”

“壮壮！”

“壮壮！”

一连喊了三遍，楼上才有回应。

“知道了知道了，别吵了，这就起床去煮！”

“稍等会儿，我家壮壮平时睡得有点晚。”佝偻老妪一脸歉意。

聂凡摇头：“没事。”

“客官您晚上要两间房是吧？老婆子先上楼去给你们收拾出来。”

“一……”温婉言犹豫张嘴，又看了眼对她一脸嫌弃模样的聂凡后，目光变得肯定：“一间，我俩住一间！”

聂凡皱起眉，低下头陷入了纠结当中。

住一间就省了一间的钱。

但他不想和温婉言同处一室。

省钱要紧！

纠结过后，聂凡舒坦了。

“好。”老妪应了声，又将一楼的油灯全都点亮，然后拿着火折子上了二楼。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静悄悄的客栈内，只能听到时不时响起的“咕噜”声。

一部分来自于聂凡，另一部分来自于温婉言。

但她减肥，她不吃。

“忘老前辈的师弟怎么住的这么偏？这地方哪哪都阴森森的，而且还脏。”温婉言抱怨着。

聂凡已经闭上眼睛，深深的嗅着后院厨房隐约飘起来的面香。

快熟了。

再忍忍。

“早知道这趟出来我就准备一些干粮了，我不管，离开这地方我一定要吃顿好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跟出来，所以花多少钱都得你掏！”

温婉言继续嘟囔。

“面来了！”

伴随着男人粗犷的声音，竹竿般骨瘦如柴的壮壮端着托盘上的三碗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