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质问一下让部曲喃喃了,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在前走路,他还是要送她回宿舍的。但拉娜并没有接受,只是一个人走远了,部曲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再看不到背影,才一个人走回宿舍。
夜色寂寥,躺在床上的部曲想了许多,或者也没有思索,只是睡着了。
早晨,吃过了早饭,部曲就一个人往图书馆方向去了。因为课在下午的关系,时间很是充裕。他最近在看关于龙的记载,那天科罗娜说的龙,让他很是在意。但寻遍整座图书馆关于龙的记载,也不过是生双翼的凶恶魔物,没有那日见过的黑雾一般的形态。
找了许久,部曲才在一卷久远时代的吟游诗人游记里看到了一个可能与此有关的记录,是一首诗歌:
无灰的大地长不出面包,
科诺在王座上思考;
无根的流水养不出小鱼,
科诺在王座上思考。
掠过的阴影惊醒了他,
呵,
是邪恶的龙。
他带上剑与盔甲,
斩却了它的心脏。
无心的龙哀嚎,
呜呼,
倒下的尸骸化作城市。
于是,
科诺在王座上思考。
部曲觉得这与科诺市的建立有关,但仔细思索闪过种种猜测却都显得如此荒诞而不可信。在图书馆呆到了午后,赶去上课部曲在路上又看见了学生A。她又风光了,占了人群中心位置,满脸春风得意,完全没有昨夜狼狈模样。部曲从旁走过,她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有注意到。
部曲听了上课铃,看着急匆匆散去的人群,在A没注意的时候,在她眼前丢下了一只精致的笔。没有理会身后脸色从得意到错愕到不知所措的学生A,部曲推开3年2班的门,用余光扫了一眼诺拉的位置,她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似乎跟昨天,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部曲没有再多看,照例在讲台上开始宣读近代历史的教材。
一切都似跟以往没有什么两样,同学们也都昏昏欲睡,她也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改变。但过去并不会消逝,部曲分明瞥见了一个个藏在惺忪睡眼中闪烁着的微光,令人不安的光芒。这恶意的阀门已然打开,尝试过肆意妄为便不会甘于秩序。正如尝过肉的老鼠食髓知味,若是有选择的话,哪只老鼠会愿意回去吃草呢。
这恶意的阀门由部曲亲手拧开,现在却是没那么容易关上,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关上。部曲站在岸边,看着落水的鬣狗们互相啃食,一边投以腐肉,一边哈哈大笑。
这很不寻常。
部曲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在选择,在事物的两端,好像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不是很多,只是轻轻一推,将一切拉向不好的那端。部曲现在感受到了,悄悄地,在心尖萌发着的异样冲动。如情人附在耳边轻轻呢喃低语,温柔的牵起你的手去破坏去宣泄。
这冲动一直存在着,只是并不明显。部曲是对心灵变化极为灵敏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只有等到事件越发升级,逐渐超脱逻辑之后,部曲才感觉到一点不对。现在,他凭着自身的天赋,才在这迷雾中勉强看到了一些踪迹。
事情应该是从他踏入校门开始。
不,不对。部曲推翻了这个想法。他仔细的推敲着,发现一切都开始于大墓园,从他被黑色吞没开始,从他被她拉出迷雾开始。
他早该想到的!部曲在心中懊恼着,那一天明明是那么不同寻常。为什么众人都那么反常,无视着眼前理所当然的事,他的思维被搅乱了。
部曲心思流转,但讲课并没有停下,一堂课的时间也就过去。临出门前,部曲看了一眼诺拉,如果是他所料想的那个人,那么也是到了该总结的时间。转过拐角,踏上楼梯,部曲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的门。学校的天台管理很是严格,只有教员办公室里才有着钥匙,天台四周还用高高的铁网拦着,平时没有人会来这里,会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部曲在天台等了没多久,楼梯里传来了脚步声,铁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不出所料,门后是诺拉,或者说拉娜。她穿着校服,脖子上系着围巾,短发已经长长了些,快要触到了肩膀。
她走进天台,面色平静的问:“你想说什么?”
“你好,诺拉。”
“或者说拉娜?”
部曲松了下发紧的领带,让自己能舒服些,“不,还是叫你诺拉吧。”
少女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动摇,她不自觉抿住了嘴,双手握住裙摆。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部曲。殊不知她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了许多东西,部曲心里一沉,下意识的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心中沉重的思绪,纷乱繁复的话语,部曲说出口的也只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诺拉沉默不语。远处天际的泛黄的光照入了,穿过铁网的缝隙,留下斑驳的阴影要将少女吞噬一般,一点点往上溢动。
“驱使恨意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夕阳下默然无语的两人。待影子稍拉长的时间,部曲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等诺拉回答,部曲自顾自地继续说:“短发也好,笔也好,所有的动作,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恶意。”
“让她们对你充满恶意。”
“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部曲走近两步,眼神直视着诺拉,“看着我,诺拉。”
“告诉我。”
“为什么?”
诺拉看着部曲的眼睛,她在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嘴角渐渐扯起,锋利的尖牙快要遮挡不住,她低下头轻声地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少女的手逐渐扭曲异化,根根青筋纵横显露,指甲发黑变尖锋利无比。她的声音变得刺耳高亢,“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
“……任何人!”
她的眼睛纯黑一片,完全看不到眼白,牙尖越长刺破了嘴唇,流下了鲜红的血。她的速度极快,这不过七步的距离,不消片刻就能将部曲撕碎啃噬成细末,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再有一两秒,眼前这个男人就会彻底消失,诺拉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她们将承受她们的恶果。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