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声越发高昂，一些侥幸幸存的黑风衣们也开始跟着笑。他们摇摇晃晃地丢下武器，狂笑着拖行脚步走向怪物旁边，被上面无数手足拉着拽进怪物身躯里。黑风衣们只是笑，毫不反抗地跟怪物融为一体，过了片刻从它身躯表面浮现而出，呈现与他人相同的镶嵌着的姿态。

吸收完在场所有的黑风衣，怪物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一圈，这一幕被部曲看在眼里，他却没有功夫多想。部曲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他连忙抓起周边散落的锋利石块，用它狠狠插入大腿处，扎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利用痛苦勉强保持神智清醒。

月亮拨开乌云，好奇地探出小头看着大地。趁着微弱的月光，部曲看见裂缝里卡住一个火焰喷射器，看上去还能够使用。他摸着胸前口袋里开始发烫的铜镜，制定出一个粗略的计划。怪物每次融合人类体型都会变大，如果不能尽早阻止它，越往后拖便会越难以处理。

没有时间留给部曲细想，只能开始执行非常冒险莽撞的计划。

怪物身躯上血色越发稠密，无面具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话，连笑声都开始沉寂。它表面镶嵌着的人类也不再笑，脸上神色渐渐变得死寂麻木。只有领头人脸上还保持着痛苦，神情扭曲瞪圆双目看着前方。他身上穿着的黑风衣已经被红色浸染，脸上却还是白净的色彩。

因为笑声渐熄，部曲有了些喘息空间。他扔下石块，不顾还在颤抖发软的双腿，站起身要跑出藏身处。他要趁着空当去将喷火器拿在手里，利用怪物的弱点把它逼回坑洞里。可没有等他跑到喷火器旁边，怪物轰隆隆地又站起身，虽然摇摇晃晃却还算是站稳了。

无面具人的声音从怪物体内传出，它轻轻晃动了一下将部曲打倒在地上说：“真是动听。”

“你难道听不到吗？”

“城市濒临死去的声音。”

“部曲先生。”

无面具人的声音听着正常了许多，没有太多怪异腔调和笑声。部曲沉默站起身拍掉尘土慢慢踱着步装出思考的姿态，一点点靠近喷火器所在的裂缝处。无面具人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恼火，继续问：“你难道就不好奇嘛？侦探先生。”

“何不给观众们解解惑呢。”

“抱歉，我只是个三流侦探。”部曲平静地回答。他已经很靠近喷火器，只要一弯腰就能拿道。随着时间流逝，部曲胸口的铜镜就越发滚烫，他甚至闻到一股焦味从胸口飘来。无面具人失去了耐心，索然无味道：“无趣，你真是不会说笑话。”

“可我还是会给予你，”怪物庞大的身躯猛然压下，“与吾同享真理的荣耀。”

部曲连忙弯下腰抓起导管向上，躺倒在裂缝里摁下扳机，烈焰喷涌而出直冲怪物，如用牙签捅向大山。

“可笑，这种弱小的火焰……”

“怎么可能？！！！”

远远出乎无面具人的预料，最后结局竟然是大山开始躲避。面对火焰袭来，怪物体内的恐惧本能开始活跃苏醒，甚至挣脱了无面具人的控制，庞大的身躯此时显得异常灵活向后折出九十度，不顾一切地要远离火焰。

人类与怪物相互交错而开的瞬间，浑浑噩噩的领头人透过火柱看到了部曲的眼睛，蔚蓝色的眼瞳。他的双眼多了几分神彩，手足不再只是无意识地摆动。

看着怪物远去，部曲爬出裂缝松了口气。他背上喷火器，举起导管用火焰驱逐怪物后退，直到它落进坑洞里。虽然普通的火焰伤不得怪物分毫，可铭刻在骨肉中的死亡记忆让它无比恐惧火焰，仅仅只有本能的它完全无法抗拒这种恐惧。

看着在火焰下瑟瑟发抖不断要后退的怪物，部曲撕下粘连在胸前的铜镜，放到左手掌心里握紧。他看到滚烫的铜镜上，边框里的细长黑色痕迹像是在发光一样，甚至有种要颤动着一跃而出的感觉。因为不敢让怪物因为恐惧乱跑，部曲关掉喷火器一步步靠近。他左手已经因为高温与铜镜粘连在一起，疼痛与焦味都涌入部曲鼻子里，却不能拉慢他步伐。

虽然火焰已经不在，怪物还是在颤抖着惨叫着，无面具人一直试图取回身体控制权却收效甚微。无面具人看到部曲在靠近，谨慎的唤醒镶嵌在怪物身躯表面的红袍教徒。他们虽然死去多时，却也逃不脱无面人的控制，甚至比生时控制得更加紧密。

红袍教徒们一个个从怪物躯体表面脱落，像苹果一样落了满地。部曲连忙举起导管，摁下扳机，用无情烈焰灼烧他们。可是火焰效果不大，红袍教徒们身上都有黏稠透明的液体覆盖，连衣服都没能点燃。他们走路姿势很怪异，像是不习惯人类的躯体，行动很慢。部曲能轻松的躲开一个或者两个红袍教徒，可是从怪物躯体表面不断落下的红袍教徒实在是太多，仅仅倚靠数量就组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

仅仅不过十米的距离，此时却犹如天堑。眼看自己就要被缓慢前进变厚的人墙淹没，部曲决定孤注一掷。他将铜镜从左手撕下，右手用力一掷希望能顺利挂到怪物身躯上，发挥些作用。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想起那夜腐朽崩散成灰尘的面包，部曲还有些信心与期望。

铜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却没有如部曲希望的那样，而是被一个站在人墙上的红袍教徒拦住。无面具人控制着红袍教徒接过铜镜，仔细端详着它，却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滚烫的出奇。眼看铜镜就要与红袍教徒的手掌粘连在一起，无面具人连忙控制红袍教徒举起手，就要将铜镜扔到远处。

无面具人可不想让一个不明物体进入体内，投掷完却没有扔出东西的实感。在红袍教徒头上，领头人手里正拿起铜镜摁到怪物躯体之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仇恨，或许是因为部曲蔚蓝色的眼睛与她很像。

怪物庞大的身躯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不知是谁的一声轻叹。一切都像是梦醒一般烟消云散，压着部曲动弹不得的红袍教徒也好，惨叫颤抖的怪物也好，无面人也好，领头人也好，全部都消失不见。

捡起跌落在坑洞边缘的铜镜，部曲看着恢复冰冷的铜镜，感觉边框上的指甲划痕变少了些。他摇摇头将铜镜放回口袋里，抬头看着月亮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