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空荡。

漫步在金属走廊里，部曲耳边回响的，也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清脆。

听得久了便有些烦闷。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这里没有任何遗留的线索。留下的，只有名为过去的幻影，如同海市蜃楼般，稍微触碰就扭曲崩散。

说到底，她连想要寻找何物都不晓得，只能继续往前走，希望这趟旅途的尽头能带给她答案。再度走过许多房间，或普通、或诡奇的布置都不能让她多停留片刻。

冥冥中有种呼唤，从地下深处，让她不自觉变得冲动。想要接近，再接近些。行动路径的整体趋势是往下，越来越接近地心的位置。

这种地下自然不可能有阳光照射，都是依赖人造光源照明。但部曲一路上看见的灯具，无论是大是小，无一例外都已经完全损坏，使得黑暗越发猖狂，肆意笼罩在周围。

她虽然也能在普通的黑暗中看得清楚分明，可这片地下建筑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走过数道破损的关隘，部曲看着脚下的黑暗。

止步。

黑暗与黑暗泾渭分明，那是连她都看不透彻的黑暗。

黑暗，宛如拥有生命般蠕动着、窃窃私语着。等待懵懂无知的猎物踏进的瞬间，就要张开羽翼将她吞噬殆尽。

什么都不剩下。

危险，让她不由得踌躇。在走廊里徘徊，不知是该继续往前，还是就此折返。离开固然会很安全，但也永远失去了解真相的机会。

前进却有可能非常危险，甚至连她都要含恨折翼。但是对于未知的渴望压倒理智，她迫切地想要进去看看，究竟是何物在不断呼唤着她。

在这份在心中洋溢的冲动面前，危险不值一提。

于是她不再犹豫，往前一步踏足深邃黑暗当中。进入的瞬间，她的周围尽数被黑暗笼罩，再看不清楚周围地形如何。

如同盲人般摸索前行。

缓慢。

还得时刻防备未知的危险，部曲只能背靠着墙壁，一点点前行，一步又一步小心谨慎。虽然不害怕危险，但不可能忽视危险，既然直觉不断警告，黑暗里肯定是暗藏危险。

黑暗与黑暗不尽相同。普通的黑暗，是由于光线的缺失，所以普通人的眼睛接收不到反射的光线，也就不能在眼球里成像，自然以为是黑暗。

但此时部曲眼前的黑暗，却仅仅是黑暗，是更为纯粹的黑暗。她的双瞳能散发出光粒，所以在一般黑暗环境也能视物，可在这里却全然失效。

光粒还在自她双瞳向外散发，却只是脱离眼球，接触到这片黑暗的瞬间，就被吞噬殆尽。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一点点压迫着她本就敏感的神经。

继续往前。

地形应该与之前她走过的环境无差，所以部曲才不至于迷路，有信心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入口。没有外界任何干扰的黑暗里，那份呼唤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听到具体的发音，却又无法理解其含义。

并非现如今通用的联邦语，而是更为怪异古老的语言。部曲虽然懂得许多语言，其中却没有关于这语言的记忆，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语言。

只觉得莫名的熟悉。

黑暗，周围只有黑暗。警惕的危险并未到来，但仅凭黑暗本身就差点将她拖垮。在黑暗里呆得越久，也就越觉得恐惧，恍若退化成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连自我的存在都将消失，逐渐融入黑暗里，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再无其他。

在她的意志将要呈现崩溃迹象的前夕，突然摸到与众不同的触感。这与千篇一律的墙壁不同，略带冰冷又有些锋利。

浑然不顾手掌被切割的疼痛，她奋进全力将金属大门推开，随着吱呀吱呀的酸涩齿轮转动声，门被她拉开些许缝隙就被卡住。

幸亏她的身形前后都较为瘦弱，才能勉强挤进去。

踏足门内的瞬间，光明大作，让她习惯黑暗的瞳孔猛然收缩，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等到略微习惯后，部曲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都是亮到刺眼的光芒。

从水晶内折射往返。

光线只在房间里反复，偶尔漏到门外的黑暗里，就悄无声息截断，完全照不亮那片黑暗。她眯着眼睛观察周围，却找不到更多线索。

晶莹剔透的水晶，均匀镶嵌在房间墙壁上，或者说正是水晶组成了房间的墙壁。光源不知在何处，也不知是使用何种能源，总之光线经久不衰，未曾熄灭。

除了房间中央的水晶柱以外，部曲没有找到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她谨慎地接近水晶柱，没有贸然接触，仅凭双眼仔细观察。有许多陷阱都有光鲜的外表，在旅人失去警惕的时候瞬间被咬断喉咙。

这个水晶柱，连通上与下，和其他水晶墙壁不同，没有那么剔透，有种消磨不去的朦胧填充，让她看不真切。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好像漂浮着某个物件。

周围没有资料供她判断，更没有机器或是阵图之类，只有水晶和更多的水晶。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她咬咬牙，将手掌贴近水晶柱。

有时候想要获知真相，冒险往往不可或缺。安全虽让人向往，却又让人迟钝，站在真相门外彷徨，不知所措。

那种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接触的瞬间，总在耳边萦绕的朦胧呼唤声变得清晰无比，甚至直接从她心底响起。虽不懂得含义，却能感受到其迫切的心情。

连通、完整的感觉。

在她眼前，水晶柱上浮现道道裂纹，从缝隙里透射出刺眼无比的光线。部曲闭上眼睛，左臂本该空荡的地方，此时却不断传来瘙痒的感觉。

但她没有选择将右手拿开，等到光芒渐渐消散，才睁开眼睛看向左臂的位置。手套已经破裂成几片碎布，掉落在地上，而原本手套遮掩的空荡，现在却有真实的手掌显现。

有些枯瘦，苍白。

却是与她现如今的模样很是相配。部曲尝试着握拳，再松开，运转灵活再没有迟滞的感觉，让她禁不住想要高呼。

又忍耐。

终究是显得不够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