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部曲真的站在学校门前，看着生起铁锈的栅栏门，她反而显得有些犹豫。若是见到诺拉之际，她又该说出怎样的话语。

无法抉择。

身后是紧随至此的达娅。她看着深红小姐，察觉到其情绪波动，难得认为其也有些人性，并非空有力量的怪物。

更加贴近人类，尽管相貌有些怪异。

考虑清楚后，部曲下定决心。她转身对着达娅说：“你先走吧。”

随后指尖有红色丝线涌出，迅即渗进达娅的身体内部，将残留的伤势尽数恢复。接下来的时间，部曲无暇多顾，尽快将杂事处理完毕。

达娅深深地看了一眼深红小姐，感觉到身体伤势已然恢复。她怀着莫名复杂情绪，伸出手张开嘴想要说些告别的话语，最终还是变成沉默。

转身离开。

要比她强大许多的前辈，应该也不用她过多担心。达娅离开得不算快，但也在几分钟后消失在部曲视野里。

注视着达娅完全离去，部曲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学校的大门。她已经决定要去做的事情，不会再度更改。

学校里面的环境，与她离开的时候，并未有任何改变。无论是草木摆设，还是建筑或者小道的朝向。

甚至连天色，却还是夜晚。

乌云密布，没有月光得以穿透照耀，她独自走在无人小道上，沿途没有看到一个学生。部曲的双瞳里，自然而然散发着微光，让她能看清楚这片黑暗。

顺着直觉呼唤的方向前行。

很快看见前方小湖边，诺拉孤身站立的模样。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似乎对于部曲的到来毫无意外，早有预料般平静。

“你来了。”诺拉说道：“陪我走走吧。”

于是部曲与诺拉并肩，沿着小湖漫步。诺拉走着，觉得气氛有所缺陷，抬头挥挥手将漫天乌云驱散。

明亮月光顿时倾泻而下。

月色好美。

相伴而行的两人都沉默着，没有人率先开口。知道接下来的话题不会使人愉快，所以默契地将这段温馨时光延长些。

再延长些时间。

“……”

沉默并非万灵药，无法解决部曲心中的疑惑。她压抑情绪，耐心等待着，最终还是无法忍耐。部曲停下来，认真盯着诺拉问道：“你是真实的吗？”

有许多疑惑，但她最先说出口的，却还是这个问题。部曲想要知道，诺拉是否真的死去，还是在此地的只是具幻影。

梦境捏造出来的傀儡。

“不是，”诺拉显得很平静，很快又摇摇头说：“却也是。”

“这里毕竟是梦境呀。”

“真实与否，有那么重要吗？”

答案并未出乎预料，倒更让部曲难以接受。她数次想要张开口，最终还是演变成沉默。

“……”

沉默。

无法作出回应。

其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究竟是想要何种答案。谎言她能甄别真假，人心却太过复杂，远非谎言就可以容纳。

真实、或者为虚假，都找不到意义。

分辨不清，干脆就搁置到一边。她向来就是如此处理情绪，任由问题堆积，只要看不见就不算是存在。

所以部曲翻过这篇章，问出另一个想要知道的问题。关于那个熟悉亲昵的声音，关于其与自身的关系。

“她是谁？”部曲问道。

毋庸多说，她相信梦境能懂得问题所在。

“她……”

只是开口说出一个字，诺拉就沉默许久。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数次张开口都化作叹息。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好似在害怕。

恐惧。

“她，是名魔女。”诺拉简单总结道。

最终还是不愿多说。

魔女，部曲当然知道魔女的含义。那是对位于魔法顶端之人，饱含敬畏的称呼。几乎等同于魔法本身，行走和呼吸都能掀起灾变。

如今已经没有所谓真正的魔女留存。

似乎在过去，某种意外将所有魔女尽数灭亡。而部曲深红魔女的称号，更多只是象征举世无双的意义，并非她真的如古代魔女般强大。

可是这些并非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部曲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对那名魔女，抱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魔女与她的关系真相。

心里已经浮现某个模糊猜测，但是部曲想要从诺拉口中，想要从梦境那里得到肯定的证实。毕竟太过离奇，她不敢轻易相信。

显然诺拉已经不愿再开口，肯定是在忌惮着，早已死去的魔女。连梦境都如此恐惧，即使确认死亡都不敢忽视。

难以想象的强大。

这份强大，至少是如今的部曲，所远远无法企及的力量。她看着沉默的诺拉，手指微微颤抖，最终下定决心。

既然梦境拒绝回答她的疑问，明显清楚却又故意隐瞒，部曲不得不使用些冒险的手段。

“你知道的，”部曲平静地说道：“我不会放弃。”

看着这样认真的部曲，诺拉向前两步想要接近，却被部曲拒绝。

停下。

“留在这里不好吗？”诺拉问道：“我们会很幸福。”

“……”

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是部曲的沉默，本身就表明了态度。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开口说道：“我会离开，在得到答案之后。”

“那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呢？”诺拉略微歪头问道，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不用你说话，”部曲伸出双手，指尖涌现无数红色丝线，片刻就将天空占满，“我会自己拿到答案。”

如同遮天蔽日的巨网，向着单薄瘦弱的诺拉侵袭。毫无逃离的缝隙，部曲可以肯定，片刻后就会将诺拉捕获。

意志间的碰撞，以及强行融合。

这才是部曲一开始的打算。她从未想过，梦境会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所以要像是对哈德尔做的那般，通过丝线填补梦境的意志。

替代。

无论真假，她得亲眼去看，才能真的肯定。

就是如此简单。

不料诺拉轻笑一声，挥挥手招来一阵清风，无声无息就将漫天红色丝线组成的巨网消融。

“这些小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了。”

身处她的梦境内部，外界的打击无关紧要。再强大，也只是徒有其表的虚幻。诺拉看着部曲，并未趁胜追击，似乎在等待她继续出招。

最恶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