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背靠着大门，部曲忍不住闭上眼睛，低声喘息着。她刚想下楼，却突然感觉到阵阵头晕，如同针刺般疼痛，似乎有无数讯息汹涌流过。

又悄然毫无痕迹。

虽然这份痛楚很快就平复，但她还是放在心里仔细揣摩。好似有许多事情发生改变，但又好像没有转变。

微妙。

宛如察觉到部曲的心态变化。

等到她完全恢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过道四处全都是门。并非普通的房门，而是形态各异的，五彩斑斓的门。

都在诱惑着她，或是异香、或是轻声细语、又或是朦胧景象。这些动静，都只是表达出一个明显的诉求，想要让她去推开相应的门。

被这些奇奇怪怪的门围着，部曲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哪里才是能出去的路。通往楼道的方向，也被门重重阻隔。

在她放下内心的束缚，重新感受世界的时候，感受到的预感也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知道，只有推开一扇特定的门，才能寻至希冀的结局。

除此之外，皆是虚妄。

行进的路途更得十分小心，要是不小心触碰到这些门，恐怕会直接推开。无论多轻微，都能构成推门的既定事实。

于是她谨慎地挑选前进路线，时刻克制着心里想要推开门的渴望。终于在部曲仔细甄别后，从一众门扉里，找到近乎被挤压成夹缝的楼梯。

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往下走。

若是此时有旁人观看，大概会觉得部曲的动作非常滑稽。明明楼梯很宽敞，她却走得异常小心，如同周围处处，皆是密布深不见底的尖刺陷阱一般。

该庆幸周围没有人，所以才没人看到她的狼狈。

但事实上，在部曲的眼里，周围确实非常危险。尽管并非坑洞，可是这些门，比之更加危险。使用各种因素干扰着，企图诱导她来推开门。

迎接崭新的未来。

部曲牢牢看守着底线，理智驱使躯体前进，不曾有片刻分心。她要坚持到白塔，推开那一扇特定的门。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相信预感。

相信其他的门皆为歧途，只有那扇特定的门，才能通向美好的结局。要不然，世界就只有通往灭亡这一条路。

那种凄惨的下场，部曲可不会承认。

坚持，再坚持。终于，她好不容易才从众多门扉当中，挣扎寻觅出一条通路。从大楼里离开，重新站立到空旷的大街上，才感觉略微轻松。

窒息的情况稍有平复。

纵目向着街道尽头远望，她发现大街上的情况，也并未比楼内好转。反而还更加糟糕些，甚至找不到一条连通的道路。

断裂的、曲折的、还有回旋而盘桓的，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出发。终究还是要前行，部曲没有在此耽搁犹豫的想法。

从数不尽的门扉里，彼此间隔围绕出的空隙里，部曲艰难地向前。无论是地面还是天空、或是街道和建筑物之间，都有门存在。

无穷无尽，组成一个由门为主体的迷宫。

行动更得小心，因为不能触碰到任何门。虽然门的位置相对固定，但是可供她腾挪的空间非常狭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触及门扉。

越来越谨慎，每走一步都要思考好几分钟，才能踏出下一步。道路又并非直线，前进三步的同时，往往还要后退两步才能继续。

蜿蜒往复。

但终究是在逐渐接近白塔。

时间就在她的反覆举动里一点点流逝，丝毫不留情面。透过门与门的缝隙，部曲察觉到天色已至下午，有些阴沉。

她还未走出太远的距离，回头还能隐约看到侦探事务所的窗户。应该庆幸即使是白天，亦没有人出来走动。

要不然被数量繁多的人群挤压，连她都要在不得已间触碰到这些门。天知道推开门以后，究竟会引发何种糟糕的结果。

好奇的后果，往往不太美妙。她将不断翻涌的杂念压下，才能控制着身体，尽量远离门扉。这些门，给她带来的影响越来越严重，逐渐难以抑制。

从拥挤不堪的夹缝里行走，虽然速度非常缓慢，但她毕竟还未放弃，以虔诚的姿态前进。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门带给她的作用越发明显。

不容忽视。

似乎超过某个界限，突兀间她再无法分辨清楚门与门的区别。距离、大小和形状都模糊不清，仿佛触手可及，又宛若远在天边。

动弹不得。

所有的门向着她挤压过来，将沿途全部通路吞噬，没有留下任何空隙。她失神地跌坐在地面，即将要被缓慢打开的门吞噬。

被绝望笼罩。

倾尽她的全力，也只不过换来这种结局。部曲想要拯救世界的初心，却成为招致世界毁灭的原点。

门已经被她推开近半，隐约能看到那边的风景。充满死亡和哀叹，却又不可思议般宁静的，永恒寂籁的世界。

终有一天，她的世界也会演变成那般模样么。

沉溺在思维监牢里，部曲原本的意识逐渐涣散。

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她往日里苦苦压抑着的，属于混乱的本质。对终末并不抗拒，反而期待着世界灭亡的，另一个她。

这种时候该怨恨吧。

曾经繁华的街道，竟然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若有人能打扰片刻，或许她还能找到机会，从无可抑制的绝望中挣脱。

眼前有各种幻象纷飞，或许真实、可能虚假，但她此时已经无力分辨。任由过量的讯息将她淹没，皆数涌进大脑里，挤压着残存不多的意识。

超负荷。

在即将沉沦的前夕，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划破黑暗。是一道清澈的女声，撕裂她眼前这座暗无天日的监牢。

如黎明前的晨曦，照彻极夜。

“老师！”

意识收拢之际，她听出这是稚雪的声音。不知为何，被她推开的门，竟然在缓缓关闭。向前倾轧着的门，也纷纷远去，留出些空隙供她呼吸。

一切看似没有变化，但她清楚有些事物，并非刻意轻松复原。装满黑暗的盒子一经打开，就再没有那么简单关上。

还能听到耳边絮叨不停的疯狂呓语。

最恶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