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过数次魔法，她的动作早就趋近熟练，亦未花费多少时间。几乎只是瞬间，她就已经准备妥当，让魔法在体内流动着，逐渐凝聚成具体的形状。

再次接连涌出。

将两人的意志与情感联结，就能让稚雪领略她眼中的风景。亦能让稚雪听得见世界的临终哀嚎，以及漫无边际的门扉压迫。

并未犹豫太久，部曲伸出手握住稚雪的手，换来她惊讶地一声低呼。稚雪却没有选择挣脱，反而将手握得更紧，身体也靠得更近。

手腕与手腕之间，魔法流淌着，凝聚成红色丝线模样逸散。这些红线，凝成一团从部曲的手腕穿出，又尽数扎进稚雪的手腕里。在彼此的肌肤之下穿梭，勾连每根触及的神经。

只要红线还未曾断裂，部曲就能做到与稚雪共享感官。并非完全的传递，仅仅是朦胧的认知，却已经足够。

在身体内部肆意游荡的红线，在不断调试彼此间的讯号之际，带来一阵阵短暂、连续且强烈至极的疼痛。但是此时的两人都不在乎，握住的手也从未松开。

也就是疼痛罢了，她们早就已经习惯。在战场里来回穿梭的往日，让两人可以笑对苦痛，甚至还能报以享受的微笑。

跟稍显无趣的疼痛相比，还是接连涌过来的，各种崭新的体验，让稚雪不住地惊呼。眼前的世界，明明未曾改变，却又好似突然发生变化。

是对其理解的更替。

同时这也是稚雪人生第一次，体验到老师眼中的世界。从未想过，竟然会是如此模样。没有太多绚丽色彩，视野内万物都被解构成散碎零件，又勉强拼合。

脆弱。

所谓世界此时在她面前，也就是这样的感觉。

稍有松懈就能击碎得七零八落，因为太过强大，行动反而要显得束手束脚。

很快的，稚雪眼中的风景，彻底与老师的重合。

一切都变得不同。

在这一刻，稚雪才终于了解，如此强大的老师，为何会感觉忧愁。

天空和大地之间，挤满了无穷无尽的门，连阳光都被遮蔽。徘徊着，却又未曾靠近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奇特景象让她有短暂失神，不过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心中满溢的喜悦。情况越发严重，她就越是开心能看到老师眼中的世界。

因为这代表着承认。

假以时日，或许还能更亲近些也说不定。

等到她略微适应新的视觉，很快就发现老师所说的推门，究竟是何含义。

白塔外壁之上，镶嵌着一扇平平无奇的大门。

应该就是老师心心念念要推开的门。

两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她甚至能感觉到老师模糊的记忆。

慢慢了解来龙去脉。

“老师，这扇门交给我。”稚雪坚定地说道。

毫无疑问，白塔墙外的门，必须由她推开。

因为莫名原因，她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门退避，保持着安全距离。

要不然让老师单独留在这里，恐怕会在瞬间就被众多的门淹没。尽管她相信老师的意志，却完全没必要那么辛苦。

“好。”部曲亦没有拒绝。

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留在外面的稚雪相对安全，负责推开白塔外壁上的门而她则是深入白塔，推开位于顶楼的门。

没有线索的当下，无法说清楚哪扇门后面，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将各自的未来交托给命运。

于是部曲和稚雪分别。她转身走进白塔之内，没有回头。

沿着楼梯向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红线在部曲的努力维系下，始终未曾断裂，保持着连接的状态。拉得极长，也没有因绷断导致失去同步。

单薄的红线，正是两人交流的基础，才显得格外重要。有着红线作为媒介，部曲才能与稚雪顺利交流，不至于耽误时机。

虽然能够随意沟通，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此时两人均有种特殊的默契，以沉默的态度面对分离。

此处离别，恐怕就是永别。

伤感以及愁绪都在稚雪心头蔓延，但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疏解。或许正是因为情绪汹涌，才会无法将言语说出口。

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她们的心情很是复杂。稍有差错，就是亲手将世界葬送，也难怪她们的心理压力非常大。这种程度的重压，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承受。

即使是部曲，都有些压抑。

心情无关行动。

白塔里没有门在旁干扰，部曲很快走到顶楼，站立在空空荡荡的楼层里。

此处与她离去时，亦没有任何改变。走到唯一的一扇门前，部曲伸出手抚摸着，闭上眼睛仔细感应。

再次确认，她确实能推开这扇门。

既然已经到达这里，当然没有犹豫下去的必要。

“我到了。”部曲平静地说。

话语沿着红线传递到稚雪耳边。她听到后，笑了笑回应道：“嗯。”

一如既往，简单且坚定。

随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部曲觉得该说些话告别、或是祝福，但不知为何说不出口。所有纷乱情绪在脑海里飘荡，碰撞、又消散。

这些都沿着红线，忠实地反馈到稚雪心里。

终究还是未能开口，无论是她，还是她。

沉默着面对最终的别离。

“推吧。”部曲手背有些许青筋绽露，尽量显得平静，语气却还是有藏不住的颤抖。

她虽然已经准备好接受所有结局，但身体还在本能地害怕。

接下来的事情，部曲其实一无所知。现如今，也只能笃定有扇门后面，藏着她所渴望的答案。

无论是稚雪、或是她成功，都无所谓。

她和她，只要有一个人能找到答案，那么世界就可以免遭终末的结局，已然足够。

另一个人，可能会面临死亡、或是迷失，总之不会是好事。

在部曲略微犹豫之际，稚雪已经做出行动。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众多的门，又看看眼前的门，实在看不出区别。

为何老师笃定这就是答案。

疑问只是在她脑海里转了半圈，很快就消失。她选择相信老师，就永远不会质疑。

“嗯。”

简单回应后，她直接就推开门。

两人近乎是同时推开门，不过稚雪的速度要更快一些。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还未等她开口说话，瞬间掉落进门那边的世界。

在意识昏迷之前，稚雪只是看见一道漆黑的通天光柱，缓慢地扩散着，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

最恶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