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言人间苦,不知幽冥苦更深。”九月初的J市,正午的街头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路人行色匆匆生怕在太阳下多待一秒,路边的一处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叫花子紧挨在一起,半眯着眼懒洋洋的靠在墙上。
“老花子,给,”小花子小心翼翼的在泛黄的袖口里掏出一小半吃剩的炸鸡腿放到老花子身前皱巴巴的报纸上,“你每天就蹲在这里嘟囔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街上自己要点去,你是没看到,快餐店,烧烤摊上吃剩的肉可多了。”一边说,小花子一边舔了舔黑黢黢的手指,一脸满足的样子。
“好了,老花子,我得走了,整天坐在这里发呆,你这样跟等死有什么区别。”拍拍屁股上的土,小花子稚嫩的声音把老花子逗乐了。
“小家伙。”微笑着看着小花子远去的身影,老花子收起身旁的报纸,从来到J市开始,这张报纸就从未离开过他,转眼也有几年的时间了。随意的把报纸塞在口袋里,之前被炸鸡沁湿的地方,油渍竟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被蒸干的水渍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那支放在上面的鸡腿,也不知去了哪里。
短短的时间,另一边的小花子已经跑到了路口的位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家伙摸了摸口袋接着开心的笑了起来。也许是见惯了世态炎凉,老花子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在刚来J市的时候三五天不吃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大概是三年前,老花子为了躲避十来年不遇的大雪在附近的火车站好似冬眠一样睡了过去,满身的恶臭加上呼噜声使得没有人愿意靠近他,车站叫来了附近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想要把老花子送走,哪知三五个小伙子也没能把他搬走,好在老花子休息的地方在车站的角落里,平日里也不会影响到别人。打这开始,车站方面也就没再提及此事。大雪洋洋洒洒的一下就是七天,等到老花子这一觉儿醒来时眼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个跟他打扮相似的小孩。孩子年纪不大,细嫩的手臂上还有些淤青跟划痕,小臂的位置一处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孩子白嫩的脸上满是长久以来留下的黑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老花子身前不知道谁留下的一整个白面馒头。
看到这副情景,老花子不由的笑出声来。“想吃?”故意把馒头拿起来使劲儿吸了一口气。孩子跟着咽了一口吐沫,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盯着馒头。
“不吃?”孩子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老花子的好奇,张大了嘴狠狠咬了一口。就在老花子张嘴的同时,小孩子也好似自己在吃馒头一样跟着张了张小嘴,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理会被老花子放在自己眼前的馒头。
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儿,老花子心里想着,张嘴又把刚吃进去的雪白的馒头吐了出来,“呸,呸,难吃死了,”老花子这次理都没有理会小孩子,随手将剩下的大半块馒头丢在了他身旁。“这该死的天气,回去喽,再不走过一会儿又要下个昏天暗地了。”小孩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看着老花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老花子的身影,他一把抓起被老花子丢在地上的白面馒头,在又一场暴风雪中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
“不食嗟来之食,有意思的小家伙。”望着马路对面蹲在角落里撕咬鸡腿的小花子,模样跟三年前吃馒头的样子如出一辙,“若是以前……还是算了吧。”老花子暗自忖度还是放下了自己想过多次的念头,这个小家伙算是老天赐给自己在平淡日子里的一点乐子吧。摇了摇头放弃了自己可笑的念头,老花子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自己路口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流浪。
J市九月初的天气,用老花子的话讲就像是徐娘半老的已婚大肚婆一样,首尾是风韵犹存的清爽,正中是一言难尽的炎热,若是黄昏时再下点小雨,那就是说不出的舒爽了。老花子就这么靠在环山公园边的一处长椅上,这里是下雨时他常去的地方,四周高耸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的雨滴,在这样下雨的天气公园门口推着餐车贩卖食物的商贩总是会将所剩不多的食物留下来给他。今天的雨同样不大,天色却是墨一样的漆黑,还不到七点的样子周围的房子除去一家房产中介外都已经关门下班了。
“大姐,您看的这家已经是小区里最小最靠边的位置了,价格也是整个小区最低的,您再嫌贵,可就是有点难为我了。”屋子里,一个小伙子苦口婆心的对门口处要走的中年妇女说着,“大姐,您要公园附近的这所小区那价格就一定不会太少的,我也是刚毕业,您是我接待的第一位客户,为了您业主那儿我可是前前后后跑了五六趟,您怎么样也要看一眼再走吧。”
“看什么看,当初说好了总价不高于一百万的,两个月前我来看房子,不到一百万的房子还有四五套,这么你给我挑来挑去整个小区最便宜的这套都已经一百一十万了?你当我们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女人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红色的裙子,脸上画着浓妆就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看着中介的小伙子。
“大姐,两个月前马路对面的棚户区还没有要拆迁,这件事我已经跟您解释过很多遍了。”小伙子有些着急,语速也越来越快了起来,“马路对面一拆迁,等到再过几天拆迁款下来了,连这套房子都会再涨很多的。”
“什么?还要涨?”女人双手插着腰,“要不是你,说我是你第一个客户,一定要给我找一套性价比最高的房子,我会一等再等,等到现在连房子都买不起吗?你这个骗子,你等着,我要是买不了房子,我就去消协投诉你。”女人说完,扭头离开了,边走还不忘边回过头来,指着小伙子骂道:“你这个骗子,想多赚我中介费,做梦,就一百万一周内找不到,除了退我中介费我还要告你违约,告你欺诈,想骗我,你给我等着。”说完一脚踩到了水坑里,溅起的水花打在红色的裙子上,血红色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一片漆黑里,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