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魂魄来说他们对现世的留恋会形成一股向后的拉力牵扯着他们难以快速前行。小花子不同,以他常人的速度用不到半天便可走完这条路。越是往深了走周围聚集的亡灵就越多,有了之前的经历,小花子尽量保持前行的状态不再去理会身边的事物,他生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乱了阵脚。
阴间路自古就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无论身心皆是如此,还算笔直的道路两旁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每一个到此的亡魂,阳魂倒还好说,大部分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走在后面的阴魄可就没那么老实了。阴魄戾气最盛,更别说许多阴魄聚在一起,每一个都远征中眼睛紧咬牙齿随时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模样。
“吼”的一声,小花子身前一个原本低头前行的阴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然回头,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后面另一只较为瘦弱的阳魂胸口之上。双脚踩在阳魂腹部,两只铁钳子一样的手掌扒住阳魂胸前被他撕咬的血洞,硬生生将阳魂的胸腔剖开,红的白的流了一地。阴间路上多的是不愿转世的阴魄,看到这一幕纷纷低吼着争先恐后的凑到一起,去抢夺阳魂最后一滴心头血,而其余的阳魂就好像没有看到发生的一切般,依旧如同僵硬的朝奈何前行。
小花子只觉得自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不由得快走几步,可刚刚离开原地,身子右侧一根猩红的触手急射而出,顷刻间缠住了那堆凑在一起的阴魄,连带着被开膛破肚的阳魂一同拽走,不一会儿远处的黑暗中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想必是被什么东西吞进了肚子里。
小花子心里对找到油条三魂的期望已经不太大了,只是看到这阴间路的冰山一角,对他来说也无异于晴天霹雳了。已经走了大半,此时回头就等于前功尽弃,可继续前行无异于虎口夺食,更何况是在这条危机四伏生人没入的阴间路,小花子一时间呆立原地,一步也踏不出去了。
此刻小花子有些动摇了,动摇的不只是这一次自己是否应该大着胆子用老花子教的乞灵术寻回油条的三魂,而是卷入这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事件中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初入祀者包不凡的密室是好奇心驱使下的意外,那从冒险深入犬戎巨人墓到夜访华宝鬼市又代表了什么呢?小花子想不清楚,他也没想过要想清楚,在他看来自己所做的无非是在帮助别人罢了,既然选择了帮助别人,不达目的之前就不去考虑后果。站在阴间路上,这股子倔劲儿又回到了小花子身上。
随着小花子手里渡河灯的光亮越来越弱,小花子脚下的路变得泥泞起来,踩在上面小花子感觉自己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不只是棉花,还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把自己往下拉。身边的人影越来越淡,在小花子眼中变得透明起来,这是他们忘却了尘世的表现。小花子知道再走一会儿就到这条路的尽头了,那里是什么样的景象他不知道,小花子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之前他必须要找到油条的三魂,不然等他踏过阴间路就真的来不及了。
“油条,你在哪儿呢?油条。”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规矩,小花子站在阴间路上喊着油条的名字。这条走了不知多久的阴间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儿有人站在上面如此大声的叫喊。怕是连阎王爷都不曾想到,有人大但妄为到敢在这里如此放肆。小花子这一叫不打紧,引得周围阳魂阴魄全都看向了自己,阳魂阴魄主管人性善恶,但不代表生人不会引起阳魂的注意。眼看成群的魂魄朝自己扑来,小花子一时间也慌了神儿,快要靠近小花子身边时,小花子脚踩的位置发出一阵阵热浪,接着是白烟,最后土地开始不断颤抖起来,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白色的雾气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把无数的阳魂阴魄隔绝在外。
紧接着小花子听到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收。”下一刻小花子回过神来发现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老花子?你回来了。”
几个小乞丐依然趴在地上打着呼噜,老花子就坐在自己对面一个小胖子的背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是那瓶被自己洒在地上以做乞灵之用的白酒。
“嗝,”老花子张了张嘴,“你这是在乞灵?”
看着老花子戏谑的表情,小花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乞灵之术需要四方寂静,天青地朗,只有这样才能踏上黄泉大路,像你这样在桥底乞灵不入了阴间小道才怪,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魂魄离体后你的阳魂对于这条阴间小路上的孤魂野鬼来说无异于一顿美味佳肴。”老花子说道,小花子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之所以并未遇到半个阴间鬼差,原来是自己走了一条阴间小路的原因。
“渡河灯哪儿来的。”上下打量着小花子,他手里端着的那盏渡河灯尤其扎眼,怪不得小花子第一次乞灵就能够踏上阴间路,原来是有渡河灯指路。
“你说这个?”小花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是我在华宝鬼市偷回来的,当初发现油条身子下面压的就是这么一截白蜡烛,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底座上还刻着华宝两个字我就顺着去了。后来就在华宝街的鬼市里顺出来这一截白蜡。”
“然后你就想用这节白蜡做引子,好让油条的三魂跟着回来?”老花子灌了一口白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渡河灯渡鬼不渡,油条就算真的按照渡河灯的指引去了阴间,你以为自己拿着另一盏就能把他寻回来?”
老花子说到这里,并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而是哼着小曲儿翘着脚,“来,翻个身,对喽。”指挥着屁股下面的小胖子翻了个身,一屁股坐在草垫子上,别提多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