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李昂的房门在李三儿眼前紧紧的关死。
他有心再开口劝劝这个年幼的少爷,远离这种地掉脑袋的大事儿,可左右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再被别人听见,索性把还没念叨完的话又憋进了肚子里,向着后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出了衙门,走在后街上,李三儿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大约是未正时分大约下午2点,心下仔细盘算了一番,如果速度够快,应该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李三儿也就不敢再有任何耽搁。
步履匆匆回到家,找出一个老旧布包背在身后,又抄起一袋清水跨在腰间,只来得及跟母亲胡氏匆匆告了个别,从灶上抓了两个凉炊饼,放在怀里就跑了出去。
沿着大路一直跑过东门,和看门的士兵打了个招呼,一路奔着城东黑松林一带匆匆而去。
这一跑就是接近大半个时辰,李三儿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月前樵夫们发现了几个逃跑孩子的地方,但转了几圈却发现,自己有点儿迷路了。
所谓迷路,不是指他找不到回县城的路,高阳县本来就不是个大地方,出城官道就这么几条,知道东西南北顺着路肯定能走回去。说是迷路,是李三儿找不到李昂之前遭遇猛虎的地方了。
上次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李昂,除了有几个樵夫引路,最关键的是路边有七匹新鲜的马尸作为参照物,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点儿马尸早就被林间的各种昆虫、野兽收拾的一干二净,像马鞍马镫什么的野兽不吃的,也肯定早就被各种路过的路人捡走卖钱去了,李三儿在这一片足足转悠了接近一个时辰,仍然是想不起任何能够勾起自己回忆的线索,前后两三里路旁所有的林子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样,眼见天色已晚,他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李三儿想的也简单,这片林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要在松林中找到溪水,顺流而上肯定能找到松溪寺,再从松溪寺废墟沿着小路向官道折返,总能找到之前李昂遭遇猛虎的地方。
然而这想法是好的,执行起来却是异常困难。
松溪寺说是因为建在松林中十几条小溪汇聚之处而得名,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当年那些小溪本就不大,大多都是因为此前连年丰沛的降水而形成,但是这点儿脆弱的自然地貌在过去十年之中早就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变化,这些小溪改道的改道,干涸的干涸,如今怕是一条都很难找得到。
在树林中越转越晕,越转越心慌,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了山,整个松林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李三儿在真正的意识到,自己今天怕是要独自在这林子里过夜了。
被自己蠢哭的李三儿此时正靠着一颗大树不停地唉声叹气,觉得真不应该听李昂的忽悠独自跑到这里来。好在从家里出来之前拿了点儿吃喝,倒不至于又渴又饿地干熬一宿,李三儿只能掏出怀里早已凉透的炊饼,就着清水一点儿点儿地往肚子里送。
好不容易才算吃饱喝足,李三儿看着四周黝黑的松林,又犯起了愁。
他自小在街面儿上混,要说青楼赌场什么的李三儿都门儿清,可从来没单独练过这荒野求生,哪怕最近几年当捕快涨了些见识,也在野外宿过营,可那都是身边有熟手帮衬着,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把腰刀,一个布包,半袋清水,连个火折子都没带,想要在这漆黑的林子里,找块干净地方生堆火怕是都做不到。
联想起这片林子里除了猛虎,各种各样的食肉猛兽也不少,李三儿不由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索性转了两圈,找了一颗最粗大的松树,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一根离地大约一丈多高的树枝,整个人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趴在枝杈上,打算就这么凑合一晚。
正当李三儿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半睡半醒地熬时辰的时候,距离他大约五百米左右的几棵大树之后,两个黑衣人正在低声交谈。
“启禀大人,属下月前按上峰指示,盯紧这高阳县衙中可以之人,一个月来并未发现有任何太过可疑的行为,额……要说有也有,只不过与今天这事儿……”
另一个人闻言挥挥手,指了指李三儿的方向。
“先说眼前这个!”
“是,小的在衙门后门摆了个茶摊,平日里见过此人,是一名捕快,名叫李三儿,为人惫懒但本性不坏,此前一直行迹正常,未见可疑之处。今日未正左右,他自衙门后门而出,独自一人,行色匆匆,属下觉得可疑就一路跟随。他先是回家拿了些东西,出来的时候背上多了个空布包,随后直出东门一路奔这黑松林方向而来。属下怕跟丢,在东城门开始一路沿途做下记号,一直追到这左近,才跟着他一路进了这林子。”
“我就是定时巡查之时发现了你的记号才一路追来,干得不错,继续说!”
“是,李三儿明显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地点,亦或是见什么人。此人十分警觉,反侦察能力极强,领着下属在这片林子中转了七圈却一直不见他有什么新动作,似是感觉到了我在暗中跟随,不知为什么却并未戳破。后来眼见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他应该是想要露营,却不知为什么没有生火,而是直接在树上休息。如此谨慎,怕是有着非常重要的目的!”
另一位黑衣人点点头,“有道理。别的不说,此前左大人带队追踪枯木道人,最终就是殒没在这附近,这李三儿在当夜的行踪你可知晓?”
“回大人,这也是属下奇怪的地方,经过多方核对,属下确认那衙门中除了几个独居之人当夜行踪无法确认之外,其余人等都确认过,均在城中,并未出过城门,其中就包括这李三儿。如果没记错,他当夜应该在那凌家赌档中耍钱,只不过身上好像只有三钱银子,很快就输光了!他倒是瘾大,没钱之后愣是站着看别人赌了大半宿才回家,像他这样好赌却又能管住自己不下血本儿去烂赌的人在那赌坊里可没几个,所以不止一人对他有印象,应该无误!”
“嗯,那就有意思了,如真如你所说,他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背后有人指使他来此地?这片林子本就难见人迹,为什么又要挑夜里?”
说话之人想了想,又隔着黑布挠了挠下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刚才你说,高阳县衙还有可疑之事?”
另一人迟疑半天,吱吱呜呜地开口道:
“回大人,此事……颇为蹊跷,昨夜,那县衙大牢中死了三个死囚……”
“三个死囚?有何奇怪之处?”
“额……属下暂未有机会接近大牢,不过从不止一人处听说,那三个死囚的死因……好像是……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