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文斌二人走后,凌啸虎又在树上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亥时三刻,终于确认赵文斌二人不会再杀个回马枪,这才跳下树杈,从不远处的林中牵出马来,借着月光辨认了一下道路,再次奔着枯邙山方向疾驰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胯下马匹已经疲态尽显,四周也已经彻底荒无人烟,抬头远望已经可以透过树木的枝叶看见若隐若现的枯邙山,凌啸虎才堪堪轻勒缰绳,减慢了马速。
以凌啸虎此时的武功修为来,一宿两宿不睡完全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他此时的心思,仍旧大半在思考,能否顺利上山见到林苍云,如何服林苍云替林家出手渡过这一劫。
突然,马身下面传出土石翻覆之声,紧接着就听胯下马匹一声嘶鸣,连带着凌啸虎向前栽倒。
凌啸虎心中暗道不妙,这应该是有人在两侧密林中拉起了绊马索,干脆猛提一口气,缩脚离镫,在马匹彻底栽倒之前猛然向前团身跃出,落地之后毫不停留,几个连续的翻滚拉开距离,待站定之时,一柄乌黑短刀不知何时已经被凌啸虎擎在左手之中,他本人也摆出了一副迎敌的架势。
此时的官道上,只有那匹受晒地的驮马在不住哀鸣,看样子是摔断了前腿,鲜血已经在马身下汇成了一滩。然而道路两旁的密林中却依然毫无声息,甚至没有任何一声鸟叫虫鸣传出,全然看不出竟是刚刚有人拉动了绊马索的痕迹。
这样诡异的寂静持续了足有好几分钟,凌啸虎终于忍不住先行开口: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在此相候,在下高阳县林府管家,凌啸虎,此去乃是……”
话音未落,耳边突闻破空之声,凌啸虎来不及完,只能翻身躲闪,然而此番来袭的不是一般绿林人所用的什么飞蝗石、带衣镖之类的普通暗器,竟然是一根根黑色羽箭,顺着凌啸虎翻滚的路线“噗”、“噗”、“噗”地扎了一地,粗看之前竟然少有四把强弓在连射。
这种强度的弓箭齐射着实让凌啸虎惊出了一身冷汗,无奈之下只能全力施为,几个纵越就躲到了路旁一颗大树之后,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竟然是被人一把刀直接架到了脖子上。
眼见生死已经彻底受制于他人,凌啸虎倒也光棍,左手干脆一松,将短刀扔在地上,然后随着身后持刀之饶力道,一步一步又走回了官道中央。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官道另一侧的树上蹭蹭几声,跃下五个人,全都是夜行黑衣,黑布蒙面,手执强弓,身背箭袋,腰挎直刀,哪怕跃下大树向这边靠近的过程中,手中的弓箭也完全没有离开过凌啸虎周身要害之处的意思,赌是谨慎异常。
凌啸虎心下了然,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寒鸦寨的那群老兵,虽然仅仅是交手过几个瞬间,但已经透露出了远超一般山纺默契和战斗素养。
眼见几人将凌啸虎团团围在中间,并不话,凌啸虎索性也放开了矜持。
他看着几位黑衣弓手,轻轻甩了甩右手空空的袖管,嘿嘿一笑开口道:
“几位,在下身有残疾,恕不能尽全礼。无论是从绊马索的安排,还是通过弓箭攒射刻意引我入彀,其心思之精妙,配合之熟练,呵呵,凌某当真输的不冤。不过,若我猜的不错,几位应该是……寒鸦寨的好汉吧?”
凌啸虎特意在“寒鸦寨”三个字前停顿了一下,就是想试探一下眼前几人,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面前几人毫无反应,执弓瞄准他周身要害的双手依然坚如磐石,丝毫没有颤抖。
倒是他身后执刀架住凌啸虎脖子的人在他身后悠悠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并不苍老,语速不快却言简意赅。
“深夜上山,所为何事?有话直,切勿拖延!”
凌啸虎点点头。
“在下姓凌,名啸虎,乃高阳县林府的管家,此次上山并无恶意,乃是受家主之托,给贵寨大当家送一封信,信就在我怀中,如若不信,可交由几位核验!”
完,就要伸手探向怀中,却不料脖子上一阵冰凉,那人声音再次传来。
“别动,无须核验,自缚双手跟我们走,待见了林校当面,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凌啸虎苦笑一声,再次甩了甩右手空空的袖管。
“好汉,在下倒也想有机会自缚双手,只是……只是情况他不允许啊!”
那人闻言明显一愣,从身后一探手,将凌啸虎的腰带扯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
其实这一招并不是有些人想象中的那样,觉得被拆了腰带的人怕脱了裤子露着大腿和底裤有伤风化,故而只能死死地提着。实际上完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衣裤普遍十分宽大,但为了行动方便,尤其是凌啸虎这种混江湖的,领口、袖口和裤腿都会做一些绑紧之类的特殊处理。
因此一旦被拆了腰带,凌啸虎如果不提着裤子,裤子就会掉在双脚之间将两脚缠死,造成至少有一个瞬间行动必然受制,和现代人把两只鞋的鞋带系个死扣道理差不多是一样的。
对于凌啸虎身后看押的这一众高手来,这样一个瞬间用于应对任何突发情况都是足够的了!
……
眼见裤子随之落地,凌啸虎倒是十分光棍的一动不动,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看你也是懂规矩的,提着裤子,听我指挥,在前面走,别耍花样,别回头,不然神仙也帮不了你。”
于是,在这荒郊野岭的密林之中,就出现了一副格外诡异的画面:
凌啸虎单手提着裤子走在前面,几人依然维持着警惕的作战队形跟随其后,不断出言指引凌啸虎前进的方向。
路过凌啸虎那匹被绊断了腿的马身前,有一个执弓人像是无法忍受那匹马的嘶鸣,手指一松,一支长箭直直地透过驮马的眼框而入刺进大脑,嘶鸣之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