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自己无用。
不仅一身苦练多年的武艺在关键时刻完全派不用场,弱小到不值一提,就连那只配被人践踏的渺小自尊,也直到现在都还不能忍心抛弃。
“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
不到十个字,几乎耗费了乌坎所有的力气,连他身旁的那名女子也默默垂下了头,脸的表情不是羞愧难当,而是万分颓靡。
众人一阵唏嘘,望着疑似还有着未知冤情的二人连连摇头,说不出是对他们表示同情还是恨其不争。
两名气定期武客,身连一文钱都没有,这话放在哪里也说不过去,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接着,乌坎缓缓打开了身前的方盒。
里面是一块如金属般凹凸不平,且不停反射着淡淡光芒的黑色物件,其体积大约有成年人头颅般大小,通体偏圆。
具体是什么材质肖云锋无法一眼看出,但凭他对打铁方面的认知,这么大一块料子,如果全是精料,完全足够做出一把成品武器,并且还会有不少剩余。
望着那一坨沉甸甸,乌坎沉声道:“我和师妹米漓,本是一间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门派的弟子,门内加我俩也就只有大师兄和师傅一共四人,在一起相依为命。”
“平日里我们绝大多数时间都隐居在山林中,靠打猎、种田自给自足,每日的生活都是十分简单,与世无争。”
“在我们门派的后院前有一条河,大概是因为面有着好几个村庄的原因,河里时常会有孩童落水飘来,再被师傅出手救助。”
“通常情况下,师傅会带着就醒的孩童外出帮他们寻到家人,偶尔也会有一些寻不到的……就收为徒弟自己养大,像我们师兄妹三人,就是这样的身世。”
“我曾听师傅说,他自己也是被师祖在这条河里捡起来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那里,希望会有一天,会有人能来找他,让他寻到自己的根。”
说到这,乌坎忍不住有些哽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泣,只是心伤未够深」,乌坎身为被师傅救下并亲手养大的弃子,心中自然是懂得同样是被师祖一手养大的弃子师傅,心里有着什么样的期望和感情。
他的师傅比他还要多等小半辈子,虽然他始终没有等到自己一直在等的,可他亲手抚养的三个孩子都已经逐渐长大ChéngRén,值得令他欣慰。
本是应该安享晚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却因为自己的无能,既没能保护好师傅,又连累到了师傅……
乌坎每每到了夜里,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彻夜无法安眠。
正了正神,乌坎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有一天,大概是十个月前,河里忽然飘来一个成年男人。他身有伤,伤的很重,我们把他救下来之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因为心中不忍,对他进行了后期的治疗。”
“再之后,他渐渐能动了,也能说些话了,却只字不提自己是什么人,为何会落在水里,每天只是埋头随我们一同种田、练功,从不喊苦喊累。”
“为此我们也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只把他当作一个落难人,有着说不出的苦衷。”
“直到有一天,河里又落下一个孩童,师傅像往常一样把孩子救醒后再帮人将孩子送回村里,同时我们也收到了那人的告别,知道他要离开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事,那人刚走没多久就再次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的就杀了我们大师兄,并抢走了门内一直供着的一件宝物!”
“他们个个都有着气定期的实力,出手狠辣,又带有许多暗器、毒镖,我和师妹也只有气定期初期的境界,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凭借眼前熟悉的山林和他们勉强保持距离。”
“直到师傅回来,见到了这一幕,他在只有我们几人才知道的山洞里寻到了我和师妹后,只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叮嘱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老实等他回来,随后便独自一人离去。”
“我跟师妹二人,左等等不到师傅回来,右等也等不到师傅回来,直到事发后的第三天我说什么也不愿意等了,这才发现师傅躺倒在一片血泊中,早已一命呜呼!”
肖云锋没想到,眼前的事情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一时间连他也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千变万化,谁又能想到四个与世无争的人竟能有这样的结局呢?
不觉间,他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冯黢。
距离当初那件事,已经悄然过去了一年,可冯黢背后捅他一刀的场景直到此刻还在他心中历历在目。
就如乌坎口中所说那样,冯黢也是为了他所期盼的利益与自己反目成仇。
被利欲熏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当这份感情只能用刀剑来说话,一切就只能一刀两断。
定睛看向眼前那块不知名的黑色物件。
肖云锋沉声道:“这就是你们门派里一直供着的那件宝物吗?”
重重点了点头,乌坎回应道:“是的,这就是我们门派里一直供着的门派至宝,也是我们的祖师、我师傅的师傅死后,用秘法包裹住的骨灰!”
说到最后,乌坎几近歇斯底里。
他低吼着,握紧了拳头砸着地面,愤愤道:“就因为那人见我们每日都要朝这块石头供奉,把它当做了某种品质极好的物料,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害的我大师兄和师傅死不瞑目。”
骨灰?
眼前这块人人都看不懂的东西,竟然只是一盒骨灰?
一时间,很多人心里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不仅是那些看客,连肖云锋心里也不太能够接受。
若是它本身确实是一件至宝,确实是一件值得被人惦记的东西,进而引发出一场血案,他倒还不觉得什么,可偏偏它只是一个用特殊物件包裹住了的骨灰,这就让人很难接受了。
命运总是多变,总是喜爱捉弄人,可眼前这个笑话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