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山离开之后,李陵就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温度适宜的茶水,慢慢悠悠的翻看文案。
一直到中午,李陵吃了一顿味道尚可的工作餐,然后继续翻看文案,喝茶续茶,上厕所……来回的循环。
又叫人续了六次茶水,跑了两趟厕所之后,李陵彻底坐不住了。
说好的击鼓鸣冤呢?
说好的为民请命呢?
说好的万民血书……
这个貌似有些严重,肩膀太嫩了扛不住,最好不要出现。
总而言之,若是没有人来报案,自己还怎么为民申冤?
相应的,功德是不是也莫得赚了?
如果连一点盼头都没有,还讲什么尽职尽责为国为民?
老子这个鸟官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一想到功德,李陵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隐隐作痛,合上文案幽幽一叹。
“一杯茶,一包烟,办公室里坐一天,我一个朝气蓬勃的读书人,这就提前进入退休老干部的状态了?
一直这样咸鱼下去,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来读的圣贤书?又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栽培和陛下的信任?”
绝对不能够!
要说这远桥县真的太平无事,李陵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境内存在着“一阵风”这样一伙慈眉善目的贼寇,怎么可能太平?
况且,就算现代摄像头安的满大街都是,还有人敢偷井盖偷电瓶车,这样一个人口数万的古代县城,难道治安情况比现代还好?
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收了好处,把案子给压下去了!
看那钱山满脑肥肠的模样,而且又嚣张的不行,这种事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就是他干的!
为了好处,居然敢置百姓于不顾,如此贪赃枉法的庸官,当杀!
就是不知道他值多少点功德……
李陵脸上闪过一抹期待,在心里给钱山判了死刑,然后下意识的忽略自己的官位是怎么来的,长叹了一声。
“如今,无论是朝堂中还是地方,大小官员或庸庸碌碌蝇营狗苟,或贪赃枉法利欲熏心,百姓受其苦何其深也。
幸亏还有不少像本官这样的清正廉洁,且一心为国为民的贤能正直之辈,要不然,大离危矣!
肃清官场,从现在做起,本官一定要还县内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来人!”
喊了一声之后,买办曹贵就一溜小碎步的进来,手里还提着茶壶。
“大人,可是要续茶?”
“曹买办,本官问你,上任县尊还在的时候,县衙里往常也是如此么?”
说完,李陵就紧盯曹贵的脸,希望能看到一些变化。
“这……大人何出此言啊?”
曹贵有些茫然,不知道李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陵将茶碗放在桌案上,向前推了推,示意曹贵给续上。
“本官要问的是,从前县衙里都是如此清闲么,怎不见有人来报案?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压下了?”
这话问的就有些诛心了。
就算是有这种情况,他一个小小买办也不敢多嘴啊!
曹贵提着茶壶的手顿时僵住,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大人,名日是休沐,后日才是鸣冤日,若县中百姓有冤屈,都会在鸣冤日那天到公堂去击鼓鸣冤。
况且,一般的案子也轮不到咱们县衙来管,十之七八都由各乡镇的三老处理,只有遇到解决不了的案子,才会转交给咱们县衙来办。”
李陵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心中却道:看来想从他口中掏出点什么是办不到了,吏滑如油啊!想抓钱山贪赃枉法的把柄,还得另想办法……
反正也是一次试探,没什么结果也不用在意,毕竟来日方长,大不了找借口把钱山下到大牢,来上一套“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就不信他不招。
然后李陵又是一脸官场新丁模样的问道:“那除了这鸣冤日,其他时候本官就这么无所事事了?”
曹贵嘴角抽了一下。
还能如何?
难道这样不好么?
上面一动嘴,下面跑断腿,朝廷的政令吩咐下去就行了,自会有人去办,这年头,官老爷不都是这样么?
当然了,这这话他可是不敢说出来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
“县尊大人怎会这般想呢,上者劳人,中者劳智,下者劳力。
大人您是上者,自然要把控大局,事情交给我们这些中者下者办就好了。
况且您坐镇县衙,就像一根顶梁柱子,我们这些作属下的心里就有了底,这作用可是无可替代的。”
李陵淡然的瞥了曹贵一眼,端起茶浅浅的碗抿了一口,矜持的一批。
我辈读书人,又岂会被你这花言巧语所哄骗?
不过,小嘴倒是蛮甜的!
“本官从前一心苦读圣贤书,现在又初登县尊高位,对这日常工作难免会有些不了解,多谢你为本官解惑了。”
“当不得大人一个谢字。”
曹贵见李陵端起了茶碗,客套了一句便道:“大人日理万机,倘若没什么吩咐,小的就下去了。”
“嗯,去吧。”
李陵点点头,心想:这个曹贵倒是有两把刷子,问了几回都对答如流,就是不知道办事能力如何,找机会考察一番,若是堪当大任就提拔他一下……
又挨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下差的时候,李陵整理了一下官袍,迈者四方步出了花厅内堂。
“大人。”
“李大人。”
“县尊先请。”
……
在各种问好声中,李陵出了县衙。
疤叔早早的就等在了外面,见到李陵叫了一声少爷,然后就在车架旁放下矮凳,李陵刚要登车,却被人叫住。
“大人请留步!”
李陵转过身,见到开口之人,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旋即一脸笑容的道。
“吴大人喊住本官做甚?”
功曹吴耀上前几步,极有风度的行了一礼道。
“呵呵,下官已经让人在红袖坊订了位子,还请大人赏光。”
这年头,邀请好友或同僚逛青楼很普遍,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交际方式,若是期间被哪位姑娘看中收做入幕之宾,也算是一件风雅韵事。
“如此,就让吴大人破费了。”
李陵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便答应下来,心中满是无奈。
唉,我辈读书人,身正言明,克己守心,就如那水中的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绝非那等贪花好色、向往烟花之地的腌臜之辈!
奈何工作需要,为了朝廷,为了大离,为了百姓,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