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首领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转移到了刚刚吃完肉干的叶。
完了,这娃死定了!
百川见状,心中叹了一口气。
“拿两套衣物一包肉干给他,让他走吧!”
黑甲首领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就重新转过身,坐了下来望着篝火出神。
百川楞了楞,狐疑的看着黑甲首领的背影,这作风不像啊?
很快就有一名黑甲战士手中拿着一个包裹,递给了叶。
叶愣愣的望着手中的包裹,两眼疑惑之色,然后看向百川道:“给?叶?”
百川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道:“大首领赏你的,你可以走了。”
叶听到自己可以走了,当即撒丫子就跑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首领,为何不杀了他?”
这个时候,距离黑甲首领最近的那名战士开口疑问道。
百川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坐在了叶原本坐的地方,竖起了耳朵。
“他并非来截杀我们的敌人,只是个孩子。”
黑甲首领望着篝火,声音低沉。
“若是他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恐生变故,他只是一个野蛮人,值得让我们冒险吗?”
黑甲战士同样声音沙哑,再次疑问道。
“若是敢来截杀我们,等同于向大秦宣战,唯有一死。陛下天恩浩荡,千叮万嘱,若无必要,尽量采取怀柔之策,不许枉造杀孽。”
“杀一人,便有一家之仇,杀一户便有一族之仇,灭一族,整个中南部落皆会视大秦为虎狼,不利于日后帝国统治。”
黑甲首领目光望向旁边的属下,意味深长道。
“属下明白了。”
那名黑甲战士立刻拱了拱手道。
很快密林便陷入了寂静,百人围坐在几堆篝火旁,全都默默不语。
很快突然不远处的篝火开始骚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看着一名黑甲战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所有人都心情沉重。
“怎么回事?”
黑甲首领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黑甲战士,质问道。
“首领,三十号应该是染上了毒瘴,以至于病发昏厥。”
这时,四队的队长站了出来,对着黑甲首领一拜道。
“军医。”
黑甲首领目光在四周搜寻着,厉声喝道。
“首领。”
很快一名老者带着一块白布遮口走了过来道。
“给他看看。”
黑甲首领伸出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三十号黑甲战士道。
“是,首领。”
随行军医老者从打开手中的药箱,带上了一双特制的羊皮手套,然后又穿上了一件白色长袍。
万事俱备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朝着倒在地上的三十号黑甲战士走了过去。
他扶起了三十号黑甲战士,观察了一番他的脸色,然后又把了把脉。
随后他就唤人取来一碗清水,拿出一份赶黄草捣碎之后,喂三十号黑甲战士喝了下去。
掐了掐他的人中,很快三十号黑甲战士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神色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围观的同袍。
然后又看了看面前武装整齐的老军医,心中便当即若有所悟。
他露出一丝悲凉之意,一闪而逝,随后便沉声道:“我染上了毒瘴?”
老军医看着三十号黑甲战士,点了点头。
“还有救吗?”
三十号黑甲战士,满怀期望的看着老军医道。
“数天前你便有症状,这已经是第三次昏厥,毒入五脏,气入脉。”
老军医叹了一口气道。
“这几日有劳了,多谢。”
三十号心中虽然早已有答案,可难免还抱有一丝侥幸,如今他算是彻底放下了,反倒感觉一身轻松。
他拿出自己的包裹,朝着老军医躬身一拜,然后便朝着黑甲首领走了过去。
“首领。”
三十号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黑甲首领面前的地上,停在了三米外,然后遥遥一拜道。
“也许还有希望。”
黑甲首领若有所悟,声音沙哑道。
“首领,陛下交给黑魇军的任务还未完成,兄弟们不能因为我冒险。若因为我染上瘴瘟导致全军覆没,那我便是帝国的罪人,这个险不能冒。”
“我有五个儿子,家有良田百亩,身系世袭爵位,戎马为帝国征战一生,九死一生不知多少次,手染无数鲜血,战功无数。”
三十号黑甲战士满脸胡须,意气风发,越说越激动,满脸自豪骄傲之色。
“你是帝国的英雄,也代表了帝国战士无上荣耀。”
黑甲首领站的笔直,看着三十号,高声喝道。
所有人都目视三十号黑甲战士,一个个皆站的笔直,向这位百战老兵,致以崇高敬意。
“我这一生值了,身为帝国战士能够死在沙场是老子一辈子的愿望,总比死在家中婆娘的肚皮之上要光彩,哈!哈!”
三十号仰头大笑起来。
“在我之前已有近数十位兄弟先行而去,请诸君带上我的衣冠同行,不要把我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死,要把我的衣冠冢在家乡的黑土地上,望着村口那颗老树……”
三十号黑甲战士直接拔出身上的断匕,十分果决的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悲凉之色,森林万籁俱静,不断回荡着他的话语。
他眼神渐渐迷离,仰头望着森林上空,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着那轮明月,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异国他乡,唯有那轮千古不变的银月,可以慰寥他的思乡之情……
“带上他的战甲,就地掩埋。”
黑甲首领来到三十号战士放下的包裹面前,捡起包裹,缓缓打开,然后对着其他人吩咐道。
看着包裹中还有不少仁频果实〔槟榔〕以及萧艾还有特制的草药香囊,他心中叹了一口气。
掩埋了三十号的尸首之后,黑甲首领便对着众人道:“他们都是帝国的英雄,为帝国而牺牲,他们的家人会得到帝国的厚待,他们的后人会以他们为荣。”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上百人都穿戴整齐,带上了鬼脸面具,望着首领,站的笔直,大声喝道。
“陛下让我等绘制中南半岛地形图,如今才只不过刚刚开始踏入雒越地界。我们还要寻找进入西方的道路,找到盘桓中南广袤无人区的吉篾人与骠人。”
“也许我们都会死,但必须要有一个人活着将绘制完成的地图送回帝国,交给蒙大将军。”
黑甲首领对着众人再次厉声喝道。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众黑甲将士当即悲壮无比道。
“很好,那便继续出发吧!做好标记,让后面的大队跟紧点。”
黑甲首领点了点头,十分满意众人的回答,说完,他便率先转身,继续朝着幽深湿热的密林继续前行。
众人也开始紧随其后,朝着远方走去。
密密麻麻的毒蚊飞舞,可大多数毒蚊却根本不想靠近他们,少数无忌药草气味的毒蚊冲上去,也奈何不了他们的盔甲,只能嗡嗡乱撞……
始皇帝三十七年十月岁首……
咸阳城这座历经数百年的巨城,随着不断扩张,如今亦有百万常驻人口。
十月是大秦帝国岁首,一年之始在于冬,举国欢度。
浩大的咸阳城到处都挂满了彩灯,家家户户居民也开始采集各种物品,各个商贩也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赶上这个做买卖的好日子里,多卖出一点货物。
蜡祭是大秦帝国最为神圣庄严,举国欢庆的节日。
这一天,岁首之日,所有人都会祭祀诸神,祈求今年能够风调雨顺大丰收。
权贵则会进行围猎,狩猎所得之猎物,皆要献祭神灵,祈祷家族昌盛焕荣。
就连帝国也要准备浩大的祭天活动,保佑天下万民福泰安康,山河社稷固若金汤。
咸阳作为大秦帝国的都城,不但繁荣无比,更是大秦帝国唯一不设城墙的城池。
天下政商枢纽中心,举国各地权贵豪强,凡是有点能耐的无不想要定居咸阳。
所以咸阳城每一年都在扩大,若建城墙也只是无用之功。
咸阳宫坐落在渭水之畔,西高东低,虎视中原之大地,高高的楼阁有气吞山河之象。大小宫阁楼台上千座,西起塔尔坡,经咸阳塬东北行,至泾,渭交汇处,折向南过渭河。
斜穿东北角极庙和西北郊一系列宫殿,整个范围以咸阳为中心,离宫上百,直径近二百里。
咸阳以自然地理位外郭城,将南边的秦岭,西边的龙山,北边的山西和东边的崤山黄河作为外部的天然屏障。
今日的进入咸阳城的直道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
直道两旁站满了威风凛凛,枕戈待旦的黑甲士兵,宛如忠诚的勇士,捍卫在那里。
李斯带着上万名朝廷大小官吏,以及数万咸阳城的权贵站在咸阳城的直道上,遥望东方。
虽然冬季寒风呼啸,可是他们却没有人露出丝毫不满的神色。
一个个全都精神抖擞,聚精会神的望着东方的直道,等待着他们的王归来。
今日不但是岁首,也是始皇帝陛下御驾返回咸阳之日。
很快远方的直道出现了一个个又一个黑影,紧接着一排排黑甲骑兵,手持黑色王旗,浩浩荡荡的从直道上不紧不慢的前行。
浩荡的车队也渐渐露出朦胧之影,所有人立刻精神一震。
十几万围观的咸阳城居民也在直道两旁翘首以盼,希望能够一睹始皇帝陛下风姿。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远方的队伍,宛如一条黑色长龙,数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印入众人的眼帘。
随着队伍进入卫尉军的看守范围,十几万围观的百姓全都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欢呼着。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一声声欢呼之声,犹如排山倒海的浪花,一浪高出一浪,声震轩宇。
此时车队停了下来,嬴政从他的巨大车撵之中走了出来,换乘了自己的御驾战车,四匹高大威猛的神俊黑马拉着那辆青铜战车,随着前方开道的骑兵飞驰在直道上。
嬴政一身黑色帝袍,坐在青铜战车之上,玉珠王冕遮挡住了他的面孔,但却遮不住他脸上不怒自威的王者之风。
他宛如一尊神祇,坐在战车上神色古井无波,欣然接受帝国臣民的敬意。
随着嬴政的战车奔驰进入了卫尉军守卫的范围,这些宫廷将士也跟着百姓齐声高呼着,向他们的王致以崇高敬意。
很快战马奔驰,战车呼啸……
李斯领着文武官吏,世族豪强见陛下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当即识趣的分散两旁。
当嬴政的战车呼啸而过,直入咸阳城。
李斯等一众官吏感觉一阵心惊肉跳,陛下这是怎么了?
按照规制,陛下应该在此驻足,接受满朝文武朝拜。
一旁大臣贵族老爷们全都傻眼了,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全都跪了下去,高声齐呼:“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三呼跪拜之后,便站了起来,然后望着远去的王驾,一个个忧心忡忡的跟了上去。
陛下似乎心有怒气?
不知道谁又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