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正月初一大朝会之后,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
各地灾情的折子,像雪片似的递了上来。
赵佶看的头疼不已,心中也是极为恼怒。
“当初你们一个个不是信誓旦旦,都说不可能有些雪灾吗?现在倒好,这么多灾情,朕的新年都过不好!”
赵佶愤怒的将手中的一份折子,丢到了韩忠彦和曾布两人的脚下,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这左右宰相两人不由十分尴尬,老脸微红。
这雪灾竟然真的来了,谁能想得到啊!就连司天监这次不也是没能提前看出来吗?
而且,更让韩忠彦和曾布两人幽怨的是,先前认为不可能有雪灾的,也不只是他们两个吧。
官家您还不是也一样认为雪灾爆发不起来吗?
现在怎么就全怪咱们了?
曾布和韩忠彦这两个对头,此刻对视一眼,竟然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了。
当然这话他们只能在心底想想,身体却是连忙作揖告罪。
“官家,当务之急是如何赈灾。百姓们的日子苦啊!今日上朝的时候,臣在路边便见到了好几具冻尸,其中甚至还有一垂髫小儿,实在是人间惨剧,让人望之落泪……”
说话的却是安焘老爷子。
雪灾竟然真的来了,安焘心情却十分复杂,要说高兴嘛,肯定是有一点,自己不用外放了啊,不用客死异乡。可这雪灾一来,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他又感到心痛。
此刻他的话令赵佶微微点头,忍不住夸赞道:“还是厚卿先生老成持重、宅心仁厚。前几日朕若是听了你和承学先生的建议,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朕悔啊!还多亏了承学先生这次早有准备,让衙役、差役们到大街小巷去提醒市民,清扫积雪、囤积柴碳,不然现在的麻烦恐怕更大。”
“承学兄的确高瞻远瞩,颇有见地,不过臣听说,这次他之所以断定有雪灾,还是他那乖孙的功劳。”
安焘笑眯眯的说道。
赵佶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道:“竟然又和他有关?这小子竟然还会观天象?”
众人一听,不由有些纳闷,都奇怪的看着皇帝,什么叫又?
赵佶见众人疑惑,不由也乐了,笑着解释道:“这小子却是有些歪才的,他捣鼓出的几种吃食十分美味不说,竟然还写起了平话。他的那篇《三国志通俗演义,恣肆汪洋,磅礴大气,一扫当今文坛的靡靡之风,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
赵佶那日听了三国演义之后,回去便让手下人去调查那湖海散人到底是谁。
皇帝手里有特务机构皇城司,是太监在掌管,力量不可小觑。
于是赵佶很快便知道了,那湖海散人便是宋进。
“原来如此,倒是一个机敏的少年。”
韩忠彦不咸不淡的夸赞了一句。
“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成就也不错了。”
曾布的回应,也有些淡淡的。
平话这东西,在市井之中十分流行,很多人喜欢,但他们这些真正的文化人,对其却是很不屑的。
毕竟这玩意太过俚俗,甚至很多平话,以低俗的男女之事为卖点,吸引人的眼球,不堪入目。他们这些文坛大佬,当然看不上眼。
要不是刚刚才认了错,韩忠彦都想批评皇帝几句了,你竟然还看平话,这种荒唐的东西,不是为人君父该喜欢的!
而言官头头左司谏陈瓘胆子大,嘴也快,他登时就不满了,直接站出来说道:“官家,一篇平话罢了,粗陋不堪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怎可列于文坛?再说区区黄口小儿,能做出什么豪放恣肆的大作?恕臣直言,所谓平话不过是市井小民打发时间的无聊之物,身为君上,沉迷此物实乃不智,那宋家小儿以此物迷惑君上,和他爷爷一样,都是奸邪小人!”
行了,宋进也成了奸邪小人了。
陈瓘这位道德君子果然名不虚传。
“陈司谏,你……等你看过那《三国志通俗演义,再来和朕辩论也不迟。此书绝不是那等害人之物。再说了,你难道没听说过,文采本天授吗?宋家此子年纪虽轻,但却惊才艳艳,朕深叹之,爱之!”
赵佶看到陈瓘站出来,脑仁就有点疼,这家伙能说会道,很能找事。幸好他对三国演义有信心,直接让这货自己回去看书,懒得听他的长篇大论。
陈瓘闻言,本还想再说两句,但他忽然想到,自己不如先回去研究一下这所谓的《三国演义,找找其中的毛病,才能更好的发挥自己喷子的才能,到时候好好参他一本,让宋老头跟他孙子一起倒霉!
“传朕的旨意下去,将常价仓里的四十万秤煤,平价卖给百姓。”
历经了一点小插曲之后,赵佶和大臣们还是继续谈起了赈灾这件事。
一秤便是十五斤左右,他所谓的四十万秤,大概是煤炭六百万斤。
这数量听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却依旧不够用,十分紧张。
东京人口太多了,而且一家人一晚上炉子不停歇,那就得耗四五斤煤炭。
这漫长的冬日,还不知道多少寒冷的夜晚呢。
京城煤炭的主要来源,其实还要看几个大矿主。此刻的宋朝矿产,虽然有一部分官营,但私营的更多。当然这所谓的私营,都是在权贵手里。六百万斤煤,或许能压低一点物价,但压不了太多。
而在官方的常价仓放煤的同时,宋进这边也将自己收来的三十万斤煤拉了出来,低价销售。
此刻的煤炭市价,已经涨到了三十五文,宋进的售价却是十六文。
他在内城的城墙角落下,搭了一个煤棚,来买煤的人蜂拥而至,把整整三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宋老爷子不得不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来维持秩序。
“感谢宋大善人的恩德!”
“小郎君长命百岁,官运亨通!”
不少买到煤了的人,对宋进、宋家感激涕零。
当然,宋进也没有将自己买到的煤炭,全部拿来卖钱,而是还在城南的几件破庙,搞了一个临时的收容所,让那些京郊被压垮了房舍的流民们,住了进去。
在破庙里,他每天都烧起好几个大火堆,供这些人取暖,还给他们施了粥。
一时之间,宋进这个宋大善人的名头,在京城也是响当当起来。
当然,他也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考虑到恰好自己的澡堂温室、还有冶炼场都要开工了,这些流民都是绝佳的劳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