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也被吓了一跳。

原本它坐在这梢头，等着自己的幼崽爬上来。

可没想到，这猎户小子，居然窜到了树冠上？

王川眯着眼睛，凝视着这只明显不对劲的大猫。

这大山猫虽然只是兽类……但它那灵动的眼神，看得人心里一阵发毛。

“喵！喵！”王川的身下，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叫声。

片刻之后，三只小猫跳到了大山猫的背上，探出了三只小脑袋，有些好奇地看着母亲身前眯着眼睛的王川。

十目相对，分外尴尬。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王川试探着问道。

他听说过山中兽类修炼日久，化形成精的传说，今日也见识了不少山精鬼魅。这世界本就玄奇，精怪通人语可没那么稀罕。

“喵！”大山猫点了点头。

“你是山精？”王川心中的恐惧，消退了些。

“喵！”大山猫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王川看着大山猫，以及他背上的三只小猫，脸上的疑惑之色，更加浓郁了。

不是山精，又能听懂自己说话。

这难道是南瞻仙宗牧养的大妖怪？

“它不是什么东西。”王川的身后，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它是我养的宠物。”

唰的一下，王川手中的短刀往后一斩，发出令人心悸的风声。

刀刃正中目标，但王川的眼神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发凝重。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刀刃，似乎斩入了一团棉花里，完全没有正中山精或肉体时的凝实之感。

“很凶恶的小子呢。”这清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要不转过头，来看看我？”

大山猫盯着王川的脸。

它很好奇，王川这样警惕的小子，究竟会怎么做？

王川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生长在山寨中，也并非没听过那些传言。什么山中精怪勾引猎户回头，吸人精魄啦，又或是林中仙子与樵夫缠绵，夺去灵魂之类的鬼故事，寨子里的弟兄可比谁都熟悉。

再加上前世看过的那些恐怖片……他额角的汗水，淌得更快了。

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难道就是这种夺人魂魄的鬼魅？

“好了，不耽误你的试炼了。”那清浅声音的主人，忽然松开了短刀。

王川猛一回头。

一阵空谷幽兰的香味，就冲进了他的鼻端。

“好香。”他下意识地说道。

一向敏锐的他，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什么面貌狞恶的鬼影，而是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年华的美貌少女。

她凌空而立，身上的衣袍随风飘舞，仅仅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他心中的恐惧，似乎一下就散开了。

就算眼前这位少女的真身乃是鬼魅，那又如何？

相由心生，眼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那些妖艳的，勾人魂魄的鬼物。

况且，若是真要加害于他，以眼前女子这诡异的身手，就算是十个自己，也没有半点胜算……还不如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好香？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个小色鬼呢。”山鬼忽然就笑了。

这一笑，恍若只能一现的昙花。

绝美如幻影。

王川的迷醉只在一瞬间。

“你是谁？”他的语气回复了警惕，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煞气。

在寨子和山林中摸爬滚打了多年，今天这种忽然恍神的情况，是他平日里决不允许的错误，一旦恢复了警惕，甚至要比先前变本加厉。

在心中，他暗暗斥责自己。

王川啊王川，你正在进行南瞻仙宗的试炼，究竟有多少的艰险，你还毫不知情，就敢在一个美貌的山精鬼魅面前，放松警惕？

大山猫隔着王川，向山鬼瞄了一声。

“你先前对这小子的判断，似乎看走眼了呢。”

山鬼看着这眉毛挑起，宛如两柄大刀的小子，眼中隐有欣赏之意。

虽然是没开窍的少年，但普通的凡人，在面对自己这样的阴灵时，总会难免恍神与迷醉。眼前这小子修为虽然低微，但那时刻保持的警惕和怀疑心，却是修行路上护持性命的不二法门。

“你是新来的弟子，应该不认识我。”她摇了摇头：“我是南瞻仙宗的护法，名为山鬼。”

“同时，我也是你们这次试炼的主考官。”

“负责将山精放出，干扰你们的行进。”

王川的眼中露出一丝了然。

难怪，先前她到来之时，那围着自己的山精鬼魅，忽然就全数散去。

“为什么不举着火炬行进呢？”山鬼看着他：“我想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在试炼开始的时候，将那些火炬分发给你们。”

“要知道，山精最害怕的，就是阳光与火焰。”

王川摇了摇头。

“抓着火炬，行进得太慢了。”他站在树冠上，看着远处那闪耀的灯塔：“我想快点到达目的地，争取一个更好的分配名额。”

大猫喵了喵。

“这小子倒是诚实。”

山鬼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把真相，跟这位固执而冷静的少年和盘托出。

“实际上，在你们试炼开始之前，你们在道院里的座次，就差不多已经分配好了。”她看着王川有些怀疑的面孔，歪了歪脑袋：“除非你能够在这场试炼中，夺得前十的名次，不然你的坐席，是不会改变的。”

“前十……有多难？”王川问道。

山鬼愣了愣。

在眼前这位少年的脸上，她没看到丝毫的气馁，也没有看到跃跃欲试的冲动意味。

有的，只是冷静的计算，以及坚毅的线条。

某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当初，将她带入仙宗那位祖师的身影。

一样的坚毅，一样的冷静，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给人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他似乎没有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护法，而是平等相待的存在。

定了定神，山鬼忽然想帮一帮眼前这个少年。

“仙宗新招收的弟子里，有不少人都已经跨过了修行的门槛，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都远比你们这些普通人要强大，想要追上他们，可不容易。”山鬼伸出手，轻轻在王川的面前划过：“现在，你能看到在你前面那些人的位置了。”

王川看着那只玉手从眼前拂过，手中的短刀颤了颤，但最终还是没有妄动。

眼前这位自称仙宗护法的白衣女子，对自己态度不错。

贸然动手，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袖子从王川的眼前移开。

他开始往前眺望。

数十点跃动的火光，在他面前的山川中，渐次亮起。

最遥远的那一处，已经逼近了灯塔所在的山峰之下；最近的那一处，也在自己身前的下一座山峰。

“我的支持，会持续到前十名全部诞生为止。”山鬼站在他的身侧。

“所以，要加油哦，猎户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