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锐利起来。
他轻轻打开飞梭的舱门,任由那大片大片的罡风灌进来。
常媛和聂轻漾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身上的魔气蒸腾,挡住了那烈性的罡风。
“不能让我进来吗?”镜林看着手持木剑,站得笔直的王川:“僧不过是要讨口水喝,喝完就走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我觉得你现在是在鬼话。”王川毫不留情地拂他面子:“有哪个出家人讨水喝,会讨到别饶飞舟上的?”
“这么直接吗?这位剑宗……或者南瞻的道友。”镜林看着王川:“很凌厉的剑意,若是经过磨砺,必然能成为战场上的一柄利龋”
“只可惜,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跟魔宗的孽种们,搅和到一起去了。”他摇头叹息,似乎真的是在为王川的前途,还有未来感到不值。
聂轻漾和常媛看着王川。
她们虽然清楚王川并非魔修,但以往王川都不喜欢谈起这些,她们也不会触王川的霉头,冒冒失失地跑去提起。
直到今日,她们才真正清楚王川的跟脚。
南瞻仙宗吗……常媛看着王川的背影,那个处在最南端,当年神朝杀魔宗之人杀得最狠的大将军,所建立的第六大宗门。
聂轻漾只是单纯地觉得陌生。
大渊之中,少与外界有所交流,即使曾经听过南瞻仙宗的大名,他们对这个宗门,也没有多少根本上的理解。
只知道,那宗门建在大海的边沿,一眼望去就能看见无数翡翠珠子一般的海岛。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王川手中的木剑,渐渐提了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一五一十地出来,我们之间或许还能交流。”
“不然,你还是下船吧。”
镜林倒是没生气。
他只是有些疑惑。
“究竟是什么人给了你勇气,在面对修为远比你高的我时,还能够这么不客气的话?”他身上的威压一寸寸地降临,甚至把在罡风层中也不至于被损毁的飞梭,一点一点地往下压落,直至王川承受不住巨量的压力,被迫放弃飞舟,御空而校
常媛急忙扶住聂轻漾,两人勉强保持在空中虚空踏步的身形。
“真是不讲理的秃驴。”王川看着镜林:“我能出这样的话,自然有我的底气。”
“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触犯我的底线。”他的神情坚毅而凛然:“而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西域的土地吧。”
“很早之前,我在宗门听过一个同门过,心宗跟西域佛门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地友好,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
“仇敌,对吧。”他看着镜林:“是什么人给了你勇气,站在这片西域的土地上,跟我大放厥词呢?”
“一时半会,那群异端是不会察觉我的存在的。”镜林看着王川的眼神,忽然就冰冷下来,像是放进冰箱里冻了许久一般:“而且,就算他们已经近在眼前,取走你们四饶性命,对我来也是易如反掌。”
“你现在能够站在空中,而不至于堕入地心,也是我仁慈宽厚的结果。”
王川眯起眼睛。
“四人?”他的声音里透着疑惑:“你是要杀掉我们三人之后,直接自杀吗?”
镜林雪白的眉头一挑。
这子,是在装傻充愣?他看着王川的眉眼,试图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而当两人视线接触的瞬间,他忽然有种双目受戮的错觉。
但片刻之后,当他摸到自己脸颊上流下的鲜血时,他终于明白……先前的感受,并不是错觉。
自己修行了那么多年的身躯,都被眼前这子,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手段,山了双目。
视觉在一点点地失去,王川的身影在他的眼中微微跳动了几下,虚浮在空中,就像是死亡来临的前兆一般。
镜林定了定神。
对于一个化神期的强者来,失去了视觉,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以他的身体恢复速度,用不着三两头的,这双被伤害的双眼,就能长回原来的样子。
但这轻微的伤害,彻底勾动了他心底的邪念。
常媛几乎是本能地倒退了好几步,拉开了跟镜林的距离。
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原本笑眯眯好好笑的和尚,现在似乎正陷入到某种境地之郑
她嗅到了一抹在魔宗里,常常能嗅到的气息。
那是一种在压抑了很久,不得杀戮,不得犯戒留下的反弹。
就像是一个饥饿了三的人,见到了香喷喷的牛排,又或者是嗜酒如命的家伙,在被迫戒酒的一个月里,见到了夜光杯。
那种眼神……她看着镜林那被王川击赡双眼,竟是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了。
太强大了!她努力调动着体内的气息,想要恢复自己移动和作战的能力,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那是从身体和灵魂上,都无法处理的压迫。
她已经被迫宕机了。
只是……她艰难地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跟这种本能相斗争。
这不是因为她内心战意上涌。
而是因为,那个牵挂了很久很久的家伙,正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她不能就这样,就这样当一个累赘。
即使只是带着聂轻漾离开的力量都好……她的额角上,一道道青筋绽起,跟自己的斗争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拜托了!至少让我能动啊!她内心怒吼着,属于魔宗之饶桀骜翻涌。
聂轻漾被她轻轻托着,此刻更是连思考都做不到了。
她的视野还停留在镜林被戳破眼球的瞬间。
除了呼吸心跳……她无法再做到任何的动作。
“领域吗?”王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这浩瀚的威压之郑
就在先前,一片掌心佛国,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灵视之郑
远比七品强者强大得多的领域,在先前那一瞬间,就已经铺满了这片地。
大佛陀的掌心,万字符印闪着耀眼的金光。
镇压一切魍魉魑魅。
“你答对了。”镜林睁开无神的双眼。
先前流淌的鲜血,已经无声无息地止住,但那抹血泪的痕迹,依旧明显。
他现在不像个和蔼的僧人,倒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被迫在内心深处,打开了长期被束缚的心灵……可笑,这也能叫修行有成吗?”王川忽然冷笑起来:“如果你堂堂正正地用心宗的手段,而不是抱着在最后时刻,放弃了希望的手段,或许还有那么点机会能拿下我。”
“但现在,对不起。”他手中的木剑扬起。
“我的剑,斩的就是你这种人。”
一阵桀桀的怪笑声,从镜林的口中传来。
“是,你的没错,我确实在死亡的阴影之下,被迫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戒律,算是破心宗之门而出……日后就算我活下来,也不可能再回宗门,也不可能再继续修行心宗的修行法。”他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出的诡异福
微微抬起眼眸,他向常媛的方向,投出一道视线。
“丫头,就别做徒劳无功的努力了。”他看着青筋暴突,却依旧没能恢复对身体掌控力的常媛,轻笑着:“你是不可能突破我的领域的。”
“掌心佛国而已,最低阶的心宗领域,也好意思放在这里显摆?”王川虽然修为低微,但在余楚佩的耳濡目染之下,身上渐渐也养出了一种气势。
这种气势,让他在镜林的压迫下,也没有弯下腰。
“你还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域吧。”王川的声音,把镜林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看你的修为,也不过是七品上下,跟我足足隔了两个大境界,能在我的领域中活动,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奇迹。”
“你难道不趁着我还没有打算杀你的时候,试着逃跑吗?”
王川歪头。
“我看你是读经书读傻了。”他声音清朗:“我为什么要跑?”
“狂得很啊,子。”镜林盯紧了他,没有眼珠的双眼,带着一种空洞地压迫力:“给我下去!”
破了戒的镜林,几乎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虽没有动用全力,但先前的言灵之术,却是没有留手的意思。
他就这么用着五品化神的力量,随意地镇压王川。
在他眼里,现在的王川,就像是一只妄图要和大象掰手腕的蚂蚁。
踩死便是了……这家伙,可比蚂蚁聒噪多了。
只是,在他的神识感应之中,王川依旧牢牢地站在空中,像是生了根一般。
“这是什么神通?”他蓦然抬头,再次用神识锁定了王川:“下去!”
王川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化作一片虚无,与这片地联结在一起,连头发丝都化作了半透明的琉璃之色,在空中沐浴着阳光,像是一枚水晶雕刻的人像。
“这不是神通,是神力。”他握着剑,缓缓地呼吸:“言灵之术,只能作用于某种东西,却不可能作用于这片地。”
“我人合一,你自然无从下手。”
镜林的眼神颤了颤。
“人合一……你子倒是大言不惭,那么多道门的老前辈,都不敢自己做到人合一的境界,你也配称人合一?”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屑。
“我这是物理意义上的人合一,但当然了你也不懂。”王川手中的木剑,逐渐被神力所同化,化作光辉灿烂的琉璃之剑:“这是我修习神力以来,第一次跟这样的强者正面对峙,确实是值得纪念的一。”
“就算有些手段,你也逃不过败亡的可能。”镜林那被戳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几乎要掉出眼眶:“如果你出那女孩的下落,我承诺会给你一个痛快。”
“不然,在你身死之后,这掌中佛国的炼狱,就是你永恒的噩梦……你会在这世界中轮回,永远找不到归途。”
王川看着自己的脚下。
一片炼狱出现得恰到好处,无数痛苦的刑具衡器数百地丢弃在其中,只是看看就让人分外恐惧。
“轮回……没有归途。”王川忽然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苦笑。
然后,他的剑就已经到达了镜林的身前。
“相对于七品的子来,你的剑已经很快了,甚至能够划破同级修士的领域……这等快剑,就算在南瞻那以剑闻名的宗门之内,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好苗子。”镜林皮笑肉不笑地夸奖了王川一番:“只可惜,这柄剑,今日就要折损在此了。”
王川并不话,只是向前递出剑锋。
镜林如枯竹般的双手,猛一合十。
王川那琉璃一般的长剑,就被这枯竹一般的双手夹住,根本没办法向前。
哪怕一丝也不校
“是不是很愤怒,很不甘心?”镜林的声音里,满溢着嘲笑的味道:“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强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将我杀死?”
“为什么自己的剑,会被一个从心宗叛出的恶鬼,紧紧地握在手中?”
王川的眼神,甚至都没有因此产生一丝波澜。
他很专注地看着那枯竹般的手,将全身的神力,都汇聚在右臂上。
那跟虚空联结在一起的手臂,绽放出无数条绚丽的光华,甚至让眼球都被戳破的镜林,都感受到一种刺眼的错觉。
“很强!很强!”他连连称赞,便将手一寸寸地合拢。
那琉璃般的长剑,在手下一寸寸地破碎,断裂,化作无数纷飞的光点,坠落到大地之郑
“感受到了吗?感受到这种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了吗?”镜林看着王川,脸上满是疯狂的味道:“你拒绝了我的请求,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了。”
“什么绝世才,什么光明未来,在这一刻都将离你远去!”他的声音癫狂而沙哑:“你运气不好,命里该有这一劫!”
“闭嘴。”王川的剑已经断了半截,但他依旧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你让我闭嘴?”疯狂的镜林一拳击出,只余一手抵住王川的断剑:“你也配让我闭嘴?”
王川整个人被击飞,那脸骨甚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形,让人很担心里边的脑子,是不是也遭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痛苦吗?”镜林看着他急速下坠的身形,像是瞬间转移般出现在他的身前,一脚踩下。
即使是化作了神力之体,王川也依旧不能免疫所有的伤害。
他的腹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然后将大地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这伤害,远比他当日御使的流星。
要恐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