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之花,是王川目前能够使出的,最强的手段。
虽然在攻击力,比起规则之花尚有不足,但在防御,或者说不受干扰的程度,镜面之花的稳定性,甚至还要高于规则之花。
所以,即使黑袍地仙和苏绣正想办法补救,也依旧无法抵挡镜面之花的去路。
凤鸣气剑阵,实在是太简单了,单纯地飘飞,也没有什么与周遭天地法则的联系。
所以,即使是能够操纵周遭天地的地仙们,对王川已成定局的出手,再也难以干涉了。
“杀!”钱庆之的双眼瞪得老大,跟着那十数位渡劫期强者,瞬间出手,将所有的力量,全数灌注在自己的本命道器之。
剑,刀,枪,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形兵器。
“真的是你吗?”钱庆之转过头,看着已经被黑袍地仙制住的王川:“王川!”
“是我,峰主。”王川惨笑一声,连悬浮的力气都没有,被那四根捆仙绳吊在空中,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死倒是不至于,你盯住了吗?”黑袍地仙看着那些攻击,全数灌注在烈日之,还保持着相当老道的神情。
“嗯,我一直在看,他要是想走,大概就是现在了。”
烈日的光芒,成百倍的增长,将周围的天地全部吞噬。
牛尊者和妖僧在其中,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等谁,但你们是不是,低估了我的力量?”王川惨笑的嘴角,忽然间变得自得起来。
他一般只在熟悉的家伙面前嘚瑟,但想着自己的战果,已经是阶下囚的他,也不免高兴起来。
“你的力量?”苏绣瞥了他一眼。
“不要看这里,看着那轮烈日。”王川轻轻攥紧了手。
从烈日的中心,传出来一道冲击波。
王川的耳膜在一瞬间,就被完全击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他仍然大笑起来。
“已经足够了。”在光芒之中,他的笑容是那样的耀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想到地仙境界,就可以随意地操纵空间的开启和闭合。”
“换句话说,这里的空间,远比我过去生活的那个地方脆弱。”
苏绣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脱离魔宗军阵的战团,来到这里。
只是,已经晚了。
爆炸还在持续……那封锁空间的力量,却已经逐渐稀薄起来。
黑袍地仙的脸色阴沉如水。
“来不及了。”他虽然如此说着,但还是松开了对王川的禁锢,四根捆仙绳插入虚空中,想要最后稳固这片天地。
但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
好不容易被封锁的空间,在那轮烈日最终的轰击之下,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缝……而王川的镜片剑阵,加那十数位渡劫期的全力一击,彻底将这片空间的封印给击毁。
“果然是低估了你。”站在光影中,苏绣的双眼依旧明亮。
她还在等,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王川的下坠的身形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的星沙。
巨鲸正式出手……除了带走了吕瑶以外,他还在尝试拯救王川。
“不用了。”王川的脚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仅剩的一丝镜面之花,将那星沙造成的表面,完全封印起来。
那早已候在空中的规则之花,原本应该能嵌入星沙之中,但被王川这一下阻隔,就已经永远差了一截。
“很高超的战斗智商,可惜了。”苏绣一手伸出,将王川攥在空中。
那些规则之花,虽然没有伤害到他的身体,但也形成了一个绝无可能被突破的牢笼。
他已经不可能对这个战局,再做任何事情了。
“你以为,他从这里离开,就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吗?”苏绣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川,好像在通过他为媒介,进行着某种恐怖的术法。
王川想闭眼睛。
但他的眼皮,已经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最大的破绽,还在你身……如果你先前死了,那么现在我也做不到这些。”苏绣笑了起来,漂亮的脸庞,尽是残忍的味道。
在空间的裂隙中,巨鲸的身体开始颤抖。
“鲸先生,你怎么了?”吕瑶很紧张。
王川先生被俘,她正希望巨鲸能够迅速回转皇都,让父皇来救人。
“我可能,动不了了。”巨鲸此刻已经化为本体,他的身,出现了一道道恐怖的魔纹……这些魔纹就像是王川身边的规则之花,将他笼罩在其中。
“后悔吗,不赶紧在我们面前死去,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去求那一线生机?”虚修盯着王川的眼睛:“现在,是你……”
“不,不是我。”王川原本应该被完全操纵的身体,再度爆发出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不属于他,但却拥有同样锋锐的剑意。
“怎么说也是老乡,我总不可能不庇佑你一次。”久违的,顾望乡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可能救不了你,但至少能够让你不至于前功尽弃。”
苏绣缠绕在王川身的规则之花,一点点地崩断开来。
就好像有无数细小的剑刃,在王川的皮肤跳跃。
他们比最精密的手术刀,都要更细致。
“星海神识!”一旦恢复对身体和灵魂的控制权,王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神识领域笼罩下来:“走!”
他的声音荡漾开去,像是杜鹃啼血。
巨鲸在数十里开外,忽然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没再有半点停留,而是将星沙的力量放射到最大。
“去找你父皇。”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委顿,就连那胖乎乎的身体,都足足小了一圈。
在先前那一瞬间,他承受了相当于一次规则之花连续爆炸的伤害。
若不是妖族的躯体强悍,他现在就应该被挤出空间裂缝。
即使是这样,他的身也在不断地渗血,虚空小世界的边沿,也开始了崩坏。
吕瑶身处于他的小世界中,恐惧地闭双眼。
“不要怕,我会把你带回去的。”巨鲸的声音沙哑,两道鳍拨弄着空间的波浪,游离了这片宽阔的空间。
到了这个地方,已经是他的主场了。
他绝不会再回头。
不能再辜负那个少年了。
“我好像听到王川先生的声音。”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某种联系,吕瑶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在叫我们……”
“快走。”
……
爆炸持续了很久。
王川仰躺在地。
他的身体,有无数的伤痕……有先前被捆仙绳留下的灼烧痕迹,有爆炸冲击波留下的炙烤焦皮,还有规则之花碎片的剐虐。
伤痕累累……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这根本就是一具还没死透的尸体。
“很强,我很佩服。”黑袍地仙四人落在地,看着王川,眼中的愠怒之意,是不加掩饰的。
他现在就很想把王川碎尸万段来泄愤。
“注意形象。”苏绣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他的身旁。
她倒是一如既往地优雅,甚至连发丝都没有被狂风吹散。
“形象有什么重要的,如果不是这小子还有点用处,他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黑袍地仙虽然没有出手,但也丝毫没有为王川处理伤口的意思。
这事他做不来。
“没事,如果你想泄愤的话,还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说在这小子面前,把他那些师长,挨个地折磨给他看。”苏绣的脸色平常,却把某种恶毒的方法吐露出来。
即使黑袍地仙比她资历更老,但仍不免打了个哆嗦。
最毒妇人心……这女人是真的惹不起。
王川的眼神倒是很平淡,如果不看他身的伤势,甚至有人会怀疑他一开始就躺在地看风景。
“故作平静是没用的。”苏绣的手一招。
影狼,钱庆之,还有那些在先前出手的渡劫期去强者,全数都出现在她的手边。
噼里啪啦地落在地,就像是下饺子一般。
“动手吧。”苏绣看着黑袍地仙:“我印象中,你可是很残忍的。”
几位黑袍地仙的脸都笼在兜帽里,没人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动手就显得我不够残忍啊。”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哪一位跟他的关系最密切。”
“当然是这位来自南瞻的峰主。”苏绣指着钱庆之:“怎么,我原以为你在被我指到之后,会咬碎口中的毒药自杀的。”
钱庆之躺在王川不远的地方。
他的伤势甚至比王川更重。
“我是这种人吗?”他趴在地,艰难地昂起头,看着苏绣的眼睛:“因为恐惧痛苦,就选择死亡来逃避吗?”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备好毒药呢?”苏绣好整以暇地问道。
“原来是,但现在不是了,更加不能是。”钱庆之摇了摇头:“我是个很在乎形象的人,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当然是体面些死去更好。”
“那为什么,现在又拒绝这种死法了呢?”苏绣接着问道。
“因为我是南瞻的峰主,是南瞻的长老。”钱庆之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我不能这样死在弟子的前面。”
“都是砧板的鱼肉,还要争抢谁先死吗?”苏绣哑然失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作为峰主,作为长老,在遭遇敌人的时候,一定要挡在弟子们的前面。”钱庆之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支撑着站起来,直视着苏绣。
他身的鲜血洒落在地,形成了暗金色的斑驳影子。
“王川是我们南瞻的弟子,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甚至比我这个老东西都要强那么多……但毕竟还是弟子而已。”他吃力地将只剩小半截剑刃的剑柄握在手:“如果杀我可以泄愤,保住他的性命……”
“那么我可以慷慨地,再挥一剑!”他咬紧牙关,用那短小的剑刃,再度挥出了一道剑光。
剑光很短,很弱,甚至在到达苏绣跟前就已经消散在空中。
但王川的身体,已经蜷曲起来。
在旁人看来,他的身体像煮熟的虾公一般扭曲,甚至还在颤抖。
“不要这样。”他紧闭着双眼:“峰主啊,你说出这些话……”
“叫我,叫我怎么装下去啊。”他咬着下唇,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是滂沱而下。
钱庆之最后的力气,在那一次挥剑中耗尽。
他无力地再度趴落,嘴角带着些许尴尬的,无奈的笑容。
“这样的吗……”他喃喃道:“早知道就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王川看着油尽灯枯的钱庆之,忽然想起了几年之前,自己还在南瞻仙宗修行时的日子……峰主一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身份和地位都很高贵,但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时候,就会这样尴尬的笑笑。
其实,就算他不说话,甚至不作表情,宗门里的弟子们都不会对他怎样。
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很真实,很率性,甚至有些可爱。
这也是宗门里的弟子,大多都很喜欢这位峰主的原因。
从来没有一位轮值峰主,能够做到像他一样,那么关心普通弟子,那么受人爱戴。
但现在……王川几乎不忍心看着钱庆之。
伤痕累累的他,可能连一只蚂蚁都捏不死了,但还是死撑着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绣。
手里的剑已经折断了,但他的心中,还一直握着那把剑。
他还没有丢下自己的剑,没有放弃剑客的尊严。
他还在顽强的,用那口意气在战斗。
啪!
一只脚踩在了钱庆之的头顶,把他的脸庞径直碾到泥土之中。
“这个眼神,真的很讨厌啊,很容易让我想起那年,那个该死的剑客砍断我本命法器的日子。”黑袍地仙的脚踏在钱庆之的头顶,轻轻地碾压着。
泥土中发出几声闷哼,也逐渐渗出鲜血。
“你们这些用剑的,怎么都这么叫人讨厌呢?”他不解恨地多踩了几脚,直到钱庆之再也不能动弹为止。
“不是破坏我们的计划,就是威胁我们的生命。”他握着捆仙绳:“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
“老老实实地去死就对了。”他扬起捆仙绳,准备打落钱庆之的头颅。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握住了捆仙绳。
黑袍地仙有些茫然地转头。
一双泛着黑光的双眼,正凝视着他的面门。
“该死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