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柯赛罗带着200余名海德拉默人回到学院的时候,正看到数十名学徒挡在门口,他们手拿威慑性的束棒,站在学院创始人达卢斯的石像下,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柯赛罗大惊道。
“柯赛罗院长!我们反对您将海德拉默人接入学院!”其中的一个学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大义凌然道,“学院是庄严的知识圣地,不是收容所!”
“学院的仓库已经许多年没有使用了,他们会在那里暂做安顿,同时帮助我们保养院内的设施和植被,你们的衣服也可以交给他们来修补,海德拉默人是缝纫的高手。至于你们的任何活动,包括学习、辩论、休息、娱乐,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向你们保证。”
“这不是影不影响的问题!”另一个学生举起手中的束棒道,“他们是海德拉默人!一群来自沙漠的蛮族!和他们在一个地方,我们怎么可能安心学习!”
人群中接二连三地传来了赞同声。
“开什么玩笑!赶紧离开,都给我离开!”柯赛罗惊而转怒,愤愤地朝着学生们挥手。
“我们决不会离开,除非您将这些人带走。我们也会去向总督请愿,要求驱逐所有的海德拉默人。这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学院!”学生们的代表发言道,这激昂的措辞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人们纷纷举起束棒,就像是战斗前的准备一样。
“荒唐!我对你们感到失望!”柯赛罗再也无法忍受,指着学生们吼道,“我们学习,是为了感受生命的可贵与伟大,向着完美不断迈进,不是为了助长你们的偏激!固化你们的成见!你们不配作为达卢斯的学生!都给我滚蛋吧!”
似乎是被院长发怒的样子给吓到了,学生们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柯赛罗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愤怒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显然是吃不消的。好在这时,另一名学院的学士赶了过来。
“你们!散开!都散开!回去做你们的事,不然这学期的评价统统都是不及格!”
这简单的威慑显然起到了效果,学生们悻悻地溜了回去,一时间让大门空当了不少。
“您还好吧,柯赛罗大师?需不需要我去替您叫医生?”那名学士一脸担忧地问道。
“不,不用了,休息休息就好。仓库清理完了吗?”
“是的,依照您的意思,已经准备妥当了。”
“辛苦你了,科维。”柯赛罗疲惫地笑了笑,转过身来,面带歉意地看着海德拉默的难民们。
“让你们见笑了,这些年轻人大多来自贵族和富商家庭,年少骄纵,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不,这本就是您的地盘,该感到愧疚的是我们才对。”一位海德拉默的长者摇摇头道,“如果您和您的学生们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我们,我们一定尽力完成。”
柯赛罗含笑点头,一时间,竟产生了某种念想。他觉得总有一天,世界将真正地跨越偏见和仇恨,成为一个伟大的共同体。
“请随我来吧,现在还不便于参观学院,请让我先带各位去你们的住处。”
200余号海德拉默人跟了柯赛罗的步伐,经过了刚才那场事端后,这些异乡人显然变得更加谨慎了,他们全程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一眼周围的景象。
柯赛罗为了让他们放松下来,不断地寻找着话题。可令人感到困惑的是,当他问到下界袭来的情形时,那些人都会变得口齿含糊,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提及此事,他们的眼神中分明含着强烈的恐惧。就好像知道曾做过一场噩梦,却想不起来梦中的事情了。
念及到这些人刚刚逃离了一场可怕的灾难,柯赛罗便不再提及相关的话题了。转而以学者的态度问起海德拉默的人文风光、历史故事,至于这些事情,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能够说出一些。
这种“话疗”起到了一些积极的效果。难民们变得不再那么拘谨,甚至主动向柯赛罗询问当地的情况。当柯赛罗向他们介绍自己所生活的这座城市时,他从难民们的眼中看出了好奇。他深深地明白,那是跨越隔阂的第一步。
这一天过得很快,将难民们安顿好后,柯赛罗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处理了一系列创立者节相关的事务后,便满心疲惫地床睡觉了。
咚——咚——咚——
当天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柯赛罗的梦境。他从床坐了起来,觉得脑袋里像是敲鼓一样阵痛不已。
“院长,院长!是我,科维!”
科维学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显得有些急促。
披一件毛毯后,柯赛罗踱向门边,打开了房门。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院长。”科维学士提着一盏油灯,满脸忧心道,“仓库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几个海德拉默人突然生病了,病得很厉害,事情有些……复杂,您最好亲自去看一看。”
科维学士的话瞬间让柯赛罗清醒了过来,他匆匆地穿衣服后,跟着学士来到了仓库。
一进仓库,一股强烈的恶臭气味便扑鼻而来。几个海德拉默人躺在床,浑身抽搐,学院的医生正在为他们治疗,而仓库的角落,两个学院的学生正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哭泣着。
“院长!”那两个学生看见了柯赛罗后,立马扑倒在地,“请原谅我们……我们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
“怎么回事?”柯赛罗惊讶道。
“我们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在他们晚饭里下了泻药……可是……可是……”学生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柯赛罗克制住了怒意,快步走向床边,一名被下了泻药的海德拉默人正虚弱地躺在床,他的床单沾满了排泄物,脸色也是不忍直视的青紫色。
“他怎么了?是那些泻药导致的?”柯赛罗急忙询问医生道。
“不,我觉得不是,泻药不应该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说真的,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向总督汇报一下,看看他……”
“大人……!求您了,救救我……救救我!”这时,那名病人突然抓住了柯赛罗的手臂,绝望地呼号道,“我不想死!我想起来了……那里太可怕了……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害你们……但我不想死!”
“冷静,冷静。我们会救你的。”
“救救我……我不想死——不,别救我,我不想害你们,我不想……不,救救我!”
男人的话毫无逻辑,让柯赛罗困惑不已。
“院长……!”正在这时,医生突然推了推柯赛罗的肩膀,“快看这里……”
柯赛罗看向医生所指的地方,大惊失色。
只见那些排泄物正在迅速回流,将男人的下半身撑得肿胀起来,紧接着,男人的手、肩膀、头也开始变得臃肿。他的五官逐渐模糊,成了一坨难以辨别的肉块。
还未等院长和医生反应过来,那托肉块突然扑了过来,将两人融入体内。
一时间,整个仓库陷入了混乱,其他得病的人也以相同的方式将曾经的同伴吞入体中,化成己身的一部分。
那时候的亚伦图姆尚且身处美好的睡梦当中。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海德拉默人曾作为奴隶被带往下界,并在那里接受了惨无人道的合成秘术。这种秘术早已将他们转化为肉山的原始宿主,可他们却因为被封印了记忆而浑然不觉。
后来,这些可怜的人被放回了地界,并深信自己曾幸运地逃脱了下界军队的屠杀。受到心理暗示的驱动,他们踏了去往图文加的道路,希望在那里寻求庇护,开始全新的生活。
原本的话,合成秘术会在他们抵达亚伦图姆的第二天被激活,可一份带着恶意的泻药却阴差阳错地提前了整个进程。
不过,无论是对亚伦图姆人来说,还是对下界的主使者来说,这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