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琉丝的诞生并不像人类那样,需要爱情的交合与一系列奇妙的生命反应。对于她而言,所谓生命,不过是0到1的过程,从无到有,只是一次不涉及任何中间态的跳跃。
说实话,她甚至已经记不太清自己的诞生了。她只记得那是某一个清晨,当她第一次睁开双眼时,身边是温柔的风,细腻的草,而脑中已经装满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从不觉得那一天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把它当作每一个寻常的早晨看待——尽管在那之前,她从未“醒来”过,也从未存在过。
和赛琉丝一起苏醒的,还有另外的三个人,在她的认知里,他们分别叫奥古斯都,爱丽希丝和费格勒斯——他们是她的兄弟姐妹。赛琉丝不记得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但那种亲切感却是与生俱来的,她愿将他们视作为自己的手足,而在之后的长久相处中,也诞生了除亲情之外的,更多的情愫——但那都是后话了。
他们所生活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有清澈到可以看见每一颗石子的河流,有结着甜美果子的矮树,有让人昏昏欲睡的暖风,有永远向着日光的花儿——这里有一切,有无需离开的理由。
赛琉丝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河畔的弯弯处搭起了一座房子。起初,这座简易的居所只是用树枝撑起的棚子,无非是用来躲一躲令人讨厌的阴雨。后来,奥古斯都和费格勒斯制作了一些工具,砍倒了一些树木,而赛琉丝和爱丽希丝则用稻草搓出了一些绳子。于是,简陋的棚子便成了一座小巧的木屋。赛琉丝知道,那叫做“家”。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制作这些东西,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以至于没有思考的理由。更何况,他们的精力早已被其他东西占得满满当当。
他们会不知疲惫地嬉戏一整天,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乐趣,直到夕阳西下,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才会爬那些果树,摘下千奇百怪的果子,享受着丝丝甜腻中所赋予的能量。
但那些日子里并不只有他们,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其他的居民。
那是一些看起来比自己大得多,也成熟得多的人,赛琉丝知道他们叫“大人”,
那些大人们时不时会造访他们的家。他们无论何时都穿着统一的洁白长袍,赛琉丝从未在面见过任何污渍,就好像那身衣服永远不会变脏似的。
虽说如此,但穿着衣服的人却是各种各样:有长着一脸白胡子,嘴角永远挂着笑意的老头,有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的中年人,也有一脸认真,总是一副思索样子的年轻人。
在这些人中,赛琉丝他们最喜欢的是一个叫做“浔月”的年轻女性。
通常来说,这些大人们在造访他们的时候,并不会同他们有多少交流。对于他们所提出的任何问题,往往都是缄口不言,或是敷衍地应付过去。更过分的是,他们自己反倒会接二连三地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今天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有没有觉得体内有种灼烧的感觉”。
可浔月却不同,浔月愿意和他们一起玩耍,和他们说话。她的脸也总是有着好看的笑容,不知怎得,那笑容让赛琉丝也感到十分快乐。正因如此,她总是期待浔月的到来。
浔月总是会为他们带来一些比果子还要好吃的食物,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玩具。但这其中赛琉丝最喜欢的还是“书”。
赛琉丝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懂那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的,她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在书中读到了植物嫁接的具体步骤,读到了一个叫做“默罗多克”的国家的兴起与灭亡,读到了关于两个男人的凄美爱情故事。这些都被她视作为宝贵的知识,而知识让她对书本有了更多的渴望。
在赛琉丝的推荐下,她的姐姐爱丽希丝也开始了但和赛琉丝的广泛涉猎不同,爱丽希丝更喜欢那些与“魔法”相关的书籍。可惜的是,奥古斯都和费格勒斯则完全对读书不感冒,相比于沉浸于知识之中,他们更喜欢拿着新玩具嗷嗷叫着乱跑,扰得赛琉丝烦闷不堪,偶尔对书籍展露出的兴趣,也只局限于文字量不超过百分之一的图画书。
自从有了浔月和她带来的礼物后,四人的生活变得趣味横生。赛琉丝在知识的海洋中愈陷愈深;爱丽希丝从一本叫做“初级魔法指南”的书中学到了一些好玩的把戏;至于另外两兄弟,则整天乐此不疲地捯饬新东西,看起来倒也是充足。
有趣的是,尽管他们在不同的方面有所喜好,但却发生了同样的变化,他们开始能够调用其某种“力量”,为己所用,那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无论是爱丽希丝学会的那些魔法,还是塞琉丝借以在脑中分门别类地储存知识的能力,都来自于这种奇妙的“力量”。
随着他们的变化与进步,大人们的来访也愈加频繁,有时候他们会要求四个人展示一下自己最近学到的新东西,而四人也总是乐意显摆一番。直到有一天,浔月比平常都早地来到了他们的木屋,笑着告诉他们,想要他们去自己住的地方参观参观。
那是四人第一次离开自己所生活的平原,他们坐了一种奇怪的东西,嗖的一下就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坐落着一座纯白的建筑,就像大人们的衣服一样白。它没有斜斜的屋顶,完全就是几个方块组合起来的房子。奥古斯都把它称作“白盒子屋”,大家觉得挺形象的,就都这样称呼它了。
在白盒子屋,他们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闪着灯光的铁皮盒子,看起来让人头昏眼花的透明管子,漂浮着奇妙液体的巨大蓄水池……
从那以后,他们又多次被邀请到白盒子屋。那些大人们经常要求他们站在特定的装置里,依照指令完成一些事情,并且总是会在旁边写写画画,在铁皮盒子一通敲打。而赛琉丝他们也总是乖乖地听话照办,期冀能够得到浔月的表扬。
至于平时的日子,则和以前并无区别:赛琉丝读书,爱丽希丝钻研新的魔法,而那两兄弟继续着自己的闹腾事业。
对赛琉丝来说,那是她生命中乐的时光。或许是快乐的事情太多,担忧的事情太少,那时的她,对世界、对自己的存在并不抱有任何疑惑。习以为常深深地刻录在了她原始的认知中,以至于让她对表面的知识抱有浓厚的好奇心,却忽视了更深层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原本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这一切,却在某一天迎来了剧变。
有一段时间,浔月和其他大人都没有再来看他们。这让四人无比失落,每天呆呆地望着浔月来时的方向,总觉得干什么都没有意思了。就这样等了五天后,奥古斯都实在耐不住性子,提议要动身去找浔月。
在这之前,奥古斯都曾偷偷让爱丽希丝在白盒子屋附近放出了一只魔法信使,并借此摸清了白盒子屋的具体方位。他以此为由,提议主动去白盒子屋,但这却遭到了爱丽希丝和塞琉丝的反对。
一番激烈的争吵后,奥古斯都一意孤行,带费格勒斯动身去往白盒子屋,留下两姐妹在平原等待。
接下来的几天里,塞琉丝过得十分煎熬。它她总担心那两个冒失的家伙会遇到什么麻烦,可一想到奥古斯都那副蛮横的倔强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
爱丽希丝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但情绪却是共通的。两人忧心重重地等待着他们的归来,大概又过了四天后,才终于在平原望见了他们的身影。
两兄弟看起来十分疲惫,浑身下都脏兮兮的。但最让塞琉丝在意的是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表情那让她瞬间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塞琉丝焦急地问道。
“那些大人……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我们……死……”
接着,他看到奥古斯都的脸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可怕神情。
“不可能……我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他们……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