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默尔索绝对不会脑抽,说要在这里等待逃亡者,给他们送温暖。
圣母心爆表的后果就是默尔索经历了惨烈的修罗场后,又陷入了自我的迷惘。
当他们在海面上飘荡到第二天黎明的时候,一艘破烂的船,像位踽踽独行的老者,晃晃悠悠的从极远处的光点向他们停泊的位置驶来。
船还没有靠近,就在距离他们一海里的地方散架沉没。
大约有几十个人掉落海里,向他们挥舞手臂,发出求救。
马恩派人放下十几条救生艇,向那些人划去。
等到将那些人都救上船后,一直想满足自己泛滥的圣母心的默尔索,便端着热腾腾的食物,送去暖人的关怀。
“来来来,热汤和面包来了,大家快点吃一些充饥。”
默尔索将一个面包递给身边的孩子,而那孩子,半天都不敢伸出手,因为在他眼前的,是他向往过很久,却几乎从未吃过的白面包。
他曾见过有钱人家的孩子,拿这种加了淡奶油和鸡蛋的面包当点心随便吃,据说这种面包吃起来暄软蓬松,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像他这样出生的普通维斯普西人,平常吃的都是咬一口就掉粉子的、难以下咽的黑面包。
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位穿着华丽套装的贵族公子为他送上肉汤和白面包。
“这是给你的,不用怕,拿着吧。”
默尔索盯着对方看了一阵,就察觉到了惊恐和疑惑的情绪波动。
“谢……谢……”
孩子接过面包和肉汤,这才抬起头,却发现默尔索已经走向了其他人。
此时,黎明已经完全来临,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将摩尔索的身影染的彤红。
默尔索不知道自己给那孩子送去了怎样的温暖,仍旧在继续送温暖,抚慰自己内心因为逃跑产生的歉疚。
“贝娜,再去让厨房烤些面包来,这些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啊。”
他转身对贝娜说完后,便准备把手里的面包递给眼前的人。
“谢谢……”
接受面包的人头都没有抬起来,任由长乱的头发散落在额前,语气虚弱,可语调拖的稍长。
咦?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默尔索好奇的蹲下身体,脑袋凑上前,想要看清楚对方的面庞。
“默尔索·乌斯怀亚!”
由于对方的脸被头发遮住了,所以,还没等默尔索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就反而被别人认出。
不过,只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默尔索便立马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巴德姆·贝尔萨……”
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的人终于撩开了他额前的乱发,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颊,而他的眼神中,依旧带着阴鸷。
杀了他!
默尔索的心里瞬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算了,还是让父亲大人做主吧。
“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你救了,还真是讽刺。”
“什么意思?”
“你去问他们两个吧。”
巴德姆扭头用视线指向身后两个躺在甲板上闭眼喘气的人。
默尔索越过他,望向二人。
只见一个人长像普通,而另外一个人,留着墨绿色的大背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人的头发居然淋了海水,仍依旧紧紧的贴在头上。
“这两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默尔索的嘀咕声被巴德姆听见,于是他冷笑一声,
“呵呵,乌斯怀亚伯爵家的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忘了是谁去找裁判员揭发我?”
“裁判员?”默尔索稍微转了转脑子,就立马想了起来,“难道是那天在哥谭大街上遇到的两个裁判员,我他们叫……叫……”
“一个叫桑德格,一个叫罗斯。”
巴德姆没好气的说道。
“对,就是他们,不过……听你的口气,对他们好像有点意见啊。”
“呵呵,如果有人大半夜跑到你家去,踹你家的门,说你配合调查,你能不对那个人心怀怨恨吗?”
听巴德姆的话,默尔索真的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桑德格与罗斯竟然真的去调查巴德姆了。
默尔索在这一瞬间,复杂情绪都涌上心头。
他站起来,走到一边,捂住双眼,发出啧舌的声音。
“少爷,你怎么了?”
贝娜提着刚从厨房拎出来的面包和肉汤,来到默尔索面前。
“没什么,贝娜,我就是有点难受。”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前世的三观,在与菲尼克斯磨合的漫长岁月里,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偏差。
前世的法律,前世的道德,令他心怀怜悯与正直,可自从转生后,每天生活在特权在握的生活中,他的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对生命的淡漠,对玩弄计谋的适应与渐渐习惯。
他曾一度觉得自己不怕死,可自从有了眷恋后,他变了,变得能够在权衡利弊之后,舍弃跟他不相关者的生死,抛弃一些所谓的,无伤大雅的道德。不然,也不用事后再做好事来弥补心中愧疚的沟壑。
今天听到桑德格真的因为他,出于正义,为了公正,去做了傻事,这令他的情感有些爆发。
总之,这种复杂的感觉,令他不适。
但又能怎么样呢,今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昨天飞走的海鸥,今天不会再飞回来。
既然理不清现在的情绪,那么不如暂且先逃避吧,虽然可耻,但有用。
于是他来到父亲身边,向他禀告了逃亡者中有三个教会的“余孽”。
马恩听到他的话,嗤笑一声,说道:
“命运还真是滑稽,我们想等的人,一个也没出现,不想救的人,却一下救了五个。”
“父亲大人,你的意思是……”
“你看看那边就知道了。”
默尔索顺着父亲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正半跪在地上,用水属性的魔法在治愈瘫倒的人。
他走近一看,眼睛陡然瞪大。
“卡瓦尼,地上的人是……鲁伯·弗兰!”
……
默尔索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有这样的恶趣味,当他将桑德格等人的身份告诉父亲后,父亲竟然把他们五个人安排在了一间船舱里。
当他把几个人全都扶上床后,看了一眼,就赶紧关上门,躲在门外,偷听修罗场里的剧情进展。
这五个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接下来的交谈,还真是让人激动,若不是穿着鞋子,默尔索都准备脱掉袜子散热了。
“你好,我叫巴德姆,认识一下?”
听到一个修道院院长的儿子居然向真理会的头子伸出友谊之手,默尔索就有些忍俊不禁。
难不成父亲大人真的是为了恶搞才故意不杀巴德姆他们的?
之前他还以为父亲的网开一面,是因为巴德姆与桑德格他们发生冲突后,被关进了修道院的禁闭室,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现在看来,父亲可能是在怄气?毕竟他希望的老友夸伦博侯爵没逃出来,逃出来的却是这几个不相干的人。
“卡瓦尼。”
巴德姆虽然是贝尔萨的儿子,但修道院的人一般都深居简出,名声不显,所以真理会的人并不知道巴德姆的身份。
“床上的是你什么人?怎么左臂都断了?”
“他?我……朋友,手是在和恶魔交战的时候断掉的。”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谁也没料到恶魔会突然袭来,愿神王保佑你的朋友。对了,我这里有瓶圣水,拿去给你的朋友用吧,虽然不能治愈伤口,但能够起到净化作用,避免情况恶化。”
没想到这个巴德姆还挺大方,一瓶10比奈瑞的圣水,居然说送就送,要知道前世他14岁的时候,3块一瓶的可乐也不是随便就能请别人喝的。
不过,鲁伯·弗兰这种异端能洒圣水吗?会不会一碰到圣水就被里头蕴含的威尔斯神王的力量给净化掉?
“感谢你的慷慨,少年,我这就给我的朋友洒上。”
等等,异教徒真的能用教会的圣水吗?难道你们是假的异教徒?
“太好了,他的伤势稳定了,看样子,只要等到明天,他就能醒过来。”
我CAO,难道威尔斯神王不要面子吗?蕴含自己神力的圣水,连被教徒拿去救异端都感到无所谓吗?
默尔索越听,脑子越乱,先前的好奇已经消散,只留下对神王的迷惑。
于是他开始在脑海里梳理看过的教典。
首先是《德加里斯之书:
……
久远的往昔,
是古神的时代。
安宁是世间的主旋律,
美好是人们的欢乐曲。
众神横卧在甘泉之畔,
天使穿梭于蜜的花园。
……
……
……
神教供奉的主,
六神遗志的继任者。
神教尊崇的主,
古神纪最后的神祇,
新时代唯一的尊主。
在诺亚纪的尾声里,
在神陨落的葬歌中,
威尔斯坠地承遗嘱。
……
……
“众神,六神,威尔斯神王,最后的神祇,唯一的尊主……”
默尔索叨念着书里被他判断为线索的词语与短句。
“或许是这样……”
他皱起眉毛,托着下巴。
“古神纪时,菲尼克斯存在诸多神祇,反正至少有六位以上,还有一些位格很高的天使,呵呵,还真的有点像《灰雾之主。那么当时的人类,可能信仰着不同的神,而现在,只存在一个神祇。当全世界都信仰威尔斯神王后,加重了神祇的负担,使得祂没办法及时回应所有的事情,察觉所有的异样!不然,身为一个神祇,怎么可能坐视真理会这种异端阻止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慢着,也有可能是神王被琐事缠身,分生乏术。而能够缠住祂的事情,有可能就是袭击了卢贝卡与瑞蒙德的那些恶魔。”
“也就是说,神王在和外星文明对抗?真会信仰的普罗米修斯其实是外星文明?很有可能啊,不然真理会怎么就突然搞出了蒸汽机?”
“不对,如果这样,蒸汽机的启动,为什么会引起玛威克异常,从而引来恶魔潮,如果按照这样的状况来分析,这些玛威克很可能真的是外星人用来限制菲尼克斯的科技水平的。而且,包括《德加里斯之书在内,没有任何一本书有记载与玛威克的亡魂有关的事情,那么玛威克的亡魂这件事情,是从什么年代开始在人间传播的呢?”
“如果精灵玛威克的亡魂是一场骗局,那么教会有为什么不阻止骗局传播,威尔斯神王为什么不降下神迹清除它们,或者下神谕让信徒动手?”
“太混乱了,这个世界的怎么越来越充满不协调了呢?”
默尔索有些烦躁,便起身往舱外走去。
他心中对偷听了巴德姆和卡瓦尼的谈话感到后悔,因为这令他开始纠结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神与超自然的神秘学事物,又同时存在着外星人的影子和高科技的东西。
难道自己又要用神恩祭觉醒时的理由说服自己?一切真的都是因为自己的刻板印象吗?是自己习惯了前世超自然与科学不相协调的定式思维,所以在这一世见到了它们同时共存,就觉得矛盾,觉得不协调,觉得不合理?
哎,或许真是这样吧,毕竟前世的阿西莫夫的电梯效应也是一个活生生的范例。既然硬科幻作品对未来的预测都存在的局限性,那么自己的思维,对这样一个与地球截然不同的世界的判断,想必也存在巨大的局限性吧!
有些事,它是合理的,只是我觉得它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