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失忆了？跟老套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那种一样？”

刘鼎像见着了鬼一样瞪着冯淼，后者一脸不爽地瞪了回去。不知为何，现在的冯淼让刘鼎产生了一种陌生感。硬要说的话，刘鼎在第一次见到冯淼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同为深度游戏者的气场。

而现在，那股气场消失了。

“那他还能打游戏吗？”刘鼎认真地问道。

“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打游戏吗？正经点！”付子荷给了刘鼎一个脑瓜崩，转而担忧地朝唐苓问道，“有好转的迹象了吗？”

“子荷姐啊，你这就不懂了。”

杨烁惬意地躺在懒人沙发上玩着游戏机，懒洋洋地反驳道。

“对于这种视游戏如命的人来说，游戏反倒是能刺激他找到记忆的最佳办法。说不定……冯淼他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是吗？”付子荷显然不相信这副说辞，“算了，我确实不太懂你们的思维，我还是去厨房烤点面包吧。”

“去过游戏厅，但没用。”

“游戏厅当然没用啊！冯淼他一看就是宅在家的那种类型吧！来来来！”

汪小葵看腻了张栲榆的魔术表演，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拉着冯淼的袖子就把他朝房间内唯一一个卧室里拽。

冯淼显然拗不过眼前这个小个子，他被她那股不知哪儿来的热情给弄得惊慌失措，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卧室里的景象给惊呆了。

映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用粉色系打底，处处都透露出少女风格的卧室：毛绒熊、印有可爱小猫的壁纸、最近十分流行的小公仔……它与这间公寓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好像是被硬生生给拼到一起似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冯淼也不至于震惊了。最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一片可爱风的家具的包围之下，一位穿着猫咪图案睡衣的少女正躺在床上熟睡着。

“还没有醒吗？”唐苓朝里望了一眼，问道。

“这是最长的一次，到现在都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可能是因为上次能力的施展范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作为计算力的她受到的反噬也比之前大吧……唉。”刘鼎轻叹一口气。

“抱歉啦……我们为了让刘茗姐醒过来之后更能接受现在的状况，营造了个跟她原来的卧室很相似的环境。我去废墟里找了一些还没被毁得太严重的家具修修补补，实在不行就只好买……当然！你的游戏攻略笔记本光盘啥的都好好的收着呢……你看！”

汪小葵见冯淼脸色大变，心虚地从墙角搜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大堆笔记本跟游戏卡带。

看得出来，收拾东西的人也对这些东西的珍贵程度很清楚。

“你不会生气了吧？”汪小葵小心翼翼地看着冯淼。

想想也是，自己的房间莫名其妙大变样，大多数人都不一定能接受，更何况冯淼这种天天沉浸在游戏里的家里蹲。对于这种人来说，卧室可以算得上他们半个世界了。

“我们在网上问过你，可你一直都没回复，只好先斩后奏了……”

汪小葵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她是在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她就像个害怕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冯淼面前，低头玩着手指。

“这些……是我的东西？”

冯淼迷茫地在箱子里翻来翻去，翻开了一本自己做的游戏笔记。面对着那些陌生的字迹，冯淼竟产生了一种想要将它们撕掉的烦躁感。

身边的人，周围的事物，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之前有个叫“冯淼”的人生活着。他们都说那个人就是自己，可偏偏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冯淼”这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印象……

等等。

“这个……好熟悉。”

冯淼抽出了一盒游戏卡带。

“这是你上次来的时候留在这里的，你说你已经打完百分之百进度了，不记得……啧。”

汪小葵终于意识到了冯淼已经失忆的事实。虽说不太应该，但她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飞速地跑到了客厅，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台游戏机，随即又像旋风一般刮回了卧室。

“要玩吗？一看你就没带游戏机对吧？我把我的借你！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冯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个子女生。此时，他的脑海中有无数个问题在翻腾。

这个小学生到底是谁？感觉跟自己很熟的样子……不不不，她跟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所以这些人是自己的亲戚吗？那她应该就是表妹那一类，但仅仅是朋友的妹妹也有可能……

“什么要求？”

“你恢复记忆之后，能不能别追究我们改造你房间的责任……”

汪小葵可怜巴巴地看着冯淼，在这猫咪一般人畜无害的表情下，隐藏着一个恶魔提供的点子：

利用冯淼的失忆，逃避责任！

只可惜，现在的冯淼，看不见那只恶魔。

“好，好吧。”

“耶！”

汪小葵爽快地将游戏机塞到冯淼手上，她就等着这句话。

“现在的小学生都有这么高端的游戏机吗……”

冯淼摆弄着那贴着卡通风贴纸的游戏机，喃喃道。

“就算失忆了你也要挖苦我是吧……算了算了，赶快把卡带插进去看看。”

冯淼废了好大劲才找到游戏机右上方的凹槽，接着便试着将卡带推进凹槽里。可不管他怎样弄，卡带完全没法插进去。

“你弄反了……”

汪小葵无语地看着焦头烂额的冯淼，抢过游戏卡带将它翻了个面。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游戏机出现了画面。

“唉，你这样子，完全与之前是两个人嘛。”

冯淼颤了一下，他紧张地摆弄着口袋里的四叶草书签，问道：“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我想想……一玩起游戏眼睛都会放光，对各种各样的游戏历史了如指掌。这种人现在却连个卡带都插不进去，怎么说……有点遗憾吧。”

汪小葵小心地挑选着措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碰上这位“陌生冯淼”的逆鳞。

“是吗……”

随着游戏的提示音响起，冯淼开始推动摇杆。他玩得并不顺畅，完完全全像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机的人。

趁冯淼玩游戏的空子，唐苓向刘鼎提起了他们此次前来的意图。

“催眠?”

“嗯。”

“虽然我的能力确实能这么做……但他已经失忆了，还有效吗?”

“总得试试。”

“也是……但我得准备提醒你一句，我最多只能在一个人的梦境里植入三个词条。一旦超过三个，被植入词条的人将会做‘混乱梦’。各种各样的信息就像大杂烩一样搅拌在一起，反而不利于能力的发挥。”

刘鼎想起投影地球事件刚发生的那段时间里，他在杨烁的梦里植入了五个词条。结果杨烁一起来就嚷嚷着头痛，昏昏沉沉了一整天。

三个词条吗……

唐苓陷入了沉思，她必须得选出三个最有可能让冯淼回忆起来的事物才行。

“哦对了，这次袭击光言监狱的人，似乎就是炸掉你们家的凶手。”叶星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黑袍人的身影，提醒道。

“什么！”

刘鼎脸色大变，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甚至把躺在懒人沙发上的杨烁都吓了一跳。

“快把那人的能力、外貌、声音……总之全部都告诉我！”

叶星没想到刘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好一五一十地将遇到黑袍人时的情形告诉了他。

听完叶星的描述后，刘鼎沉默了。

“你想怎么办？”叶星以为刘鼎打起了退堂鼓。

“那还用说。”

“找到那家伙，让他生不如死。”

“但，但那个黑袍人的能力那么强，就算你成功得手了，他身后的组织也会找上你的啊？”

叶星没想到刘鼎会这样回答，她再次提醒了一遍。

“我会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办法让他付出代价。不管他的能力有多强，只要知道他的地址，就能……”

刘鼎像是被魔鬼附体了一般，那清秀干净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可怖的狞笑，想必是已经想好了怎样对那黑袍人复仇了。

“刘鼎。”杨烁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怎么？”

“你觉得复仇重要还是我们现在的安全重要？”

“我可没说现在就要去复仇啊，等我们安顿好了……”

“我知道你的方法是什么，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个办法天衣无缝，但你能保证实践时百分之百不会被发现吗？”

杨烁从懒人沙发上起身，随即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在上面。

刘鼎哑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计划是百分之百会成功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去追究那个毁了我们家的混蛋？”

刘鼎怒视着杨烁，空气中渐渐浮现出火药味。可后者完全不在意，仍将视线集中在游戏机上。

“没错。”

“杨烁，你是怕了吗？”

“对。”杨烁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刘鼎再也无法忍受杨烁那无所谓的态度，一把夺过杨烁的游戏机，随即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我以前没想到你会这么窝囊啊?”

“怎么，要打我吗？”杨烁吊儿郎当地嗤笑道，“把我当成那个黑袍人，痛痛快快地打我啊？”

刘鼎捏紧了拳头，但没有朝杨烁打过去。

“你能确定把黑袍人给报复了，不会再来个紫袍人红袍人绿袍人找上我们？那黑袍人炸掉我们家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是第三组织，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来找麻烦了。”

“但……”

“第三组织已经没了，懂吗？跟着那场爆炸一起灰飞烟灭了！”

杨烁慢慢握紧扯住他衣领的手，狠狠地将它甩开。

“就因为‘第三组织’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我们被当作怪物对待了多久？现在好不容易甩掉了，你还想把这个名称捡起来吗？刘鼎，你是不是当英雄当上瘾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家被炸了反倒是好事？”

“从某种角度来看，是的。”

“呵呵……”刘鼎苦笑地扶着额头，他没想到杨烁是这样看待的。

“你想帮你妹妹报仇，这个我能理解。可你妹妹想让你帮她报仇吗？虽然话不太好听，但你这真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不止是想为我妹报仇！你也知道我们在那座房子里过了多久，子荷姐的烤箱、小葵的工具、刘茗的房间……这些东西全都在爆炸里毁掉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幕后黑手的消息，你却让我别找他麻烦？”

“别他妈自我感动了！现在这种时候有条命就不错了！谁会把那些破烂玩意看得比命还重要！”杨烁也怒了，扯着嗓子大吼道。

声音惊动了在厨房烤甜点的付子荷，她手套都还没摘，急急忙忙地从厨房里出来查看情况。

“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我跟你无话可说。”

刘鼎冷哼了一声，将游戏机甩给杨烁，随即大步走到卧室里去了。

“你要报仇可以，别拉上我们给你垫背。”

杨烁重新躺在懒人沙发上，沉浸在了游戏的世界里。

“唐苓……”

叶星害怕地朝唐苓靠过去，发现后者在书的扉页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词语。她凑上前去一看，许多词语都被一道斜线给无情地划掉了，整张纸上只留下了三个词语。

“想好了。”

唐苓站起身，朝卧室里走去。

卧室里，冯淼缩在一个角落打着盹，手上的游戏机还显示着画面。汪小葵已经爬到了床上打起了呼噜，离熟睡中的刘茗仅仅相差几厘米。

想想也是，现在是深夜，已经到了正常人该睡觉的时候了。

“确定是这三个吗？”

刘鼎疲惫地看着书页上的三个词语。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吵了架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唐苓点点头。一片下划线的包围下，三个被圈起来的词语赫然在目。

“游戏”、“朋友”、“童年”。

“越是宽泛的词语越能勾起失忆者的回忆吗……确实，一个确切的词语有可能他完全记不清楚，但‘朋友’，‘童年’这一类记忆总会在他脑海里留下些许印象的。”

刘鼎将书还给了唐苓：“我马上就把这三个词条植入到他的梦里，到时候他会立马陷入深度睡眠。”

“谢谢。”

“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是你或者冯淼的话，会怎样选择……刚才的问题。”

“我不会去报仇，冯淼也不会。”唐苓简短地回答道。

“这样吗……”刘鼎叹了一口气，“或许我确实想错了。”

“如果只关系到他自己的话。”唐苓补充道。

“什么意思？”

“冯淼对自己的安危从不在意，如果有个巨大的阴谋被他察觉，无论是否与他有关，是否危险，他都无法做到袖手旁观。这样的想法很容易让他有生命危险，我阻拦过他很多次。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改不掉，至少失忆前是。”

“是吗……”刘鼎若有所思。

“这样的人……确实很难理解啊。”

说完，刘鼎朝冯淼所在的角落看去。后者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身体，倒下去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