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买酒
天蒙蒙亮,叶凡便起了床。老夫子没有说谎,真留了一间柴房给他,空间不算大,放下一张旧床后,也就没多少地儿了。
一番洗漱过后,拿上一个热过的馒头,少年便着背着竹筐出了门。
依旧是上山的路,叶凡这次走得却不如以往心急,还有闲情看一看这四周的景物。
清晨的山上,雾气有些重,花草树木隐匿其中,让人看不真切。
少年停下脚步,站在山路上,静心闭目,吐纳呼吸,一呼一吸间,整个人也越发的沉静,变得有些模糊,似与这山间草木融为一体,道法自然。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一阵微风吹拂,少年睁开眼,微微一笑,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暗骂自己昨晚定是佛经看得着魔了,怎么大清早的发神经呢。
撒开腿,他又飞奔起来,山路崎岖,他却游刃有余。
自从进了书院,叶凡其实已不必再干这拾柴贩薪的营生,可过去几年里已经做惯了的事,蓦然停下,总会感到有些不自在。所以叶凡抽空问了先生,能否继续上山捡柴,不为钱,就当锻炼身体。
魁梧老人则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关我屁事!”
少年便感激作揖,依旧每日早起。
说来也怪,山上的柴似乎总拾不尽,无论春夏秋冬,每次上山总能捡满一筐。叶凡当初不是没有想过偷懒,一次多捡些捆好,这样再来时就能省去不少时间。可当他好不容易忙活到晚上,第二天满怀期望地去搬时,却发现本该捆好的柴一根都没剩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至此以后,叶凡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镇上,耍小聪明是没有用的,活还是只能扎扎实实地干,偷不得懒。
一筐柴拾完,叶凡下山后先给书院的伙房送去了一些,说是伙房,可算上叶凡书院里也就只有三个人。
开门的是个又聋又哑的中年男人,一脸麻子,长得不算好看,只能说第一眼令人印象深刻。听说是夫子早年带回来的弃婴,养大了,就留在这当下人,平日里照顾先生的衣食起居。
见叶凡背了一筐柴,男人微笑着点点头,很是高兴。
叶凡将柴放好后,挥手告别。男人不会说话,只是笨拙地同样挥手,脸上荡漾着笑意,可惜不算好看,反而有些渗人。
天色仍旧很早,孩子们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来这,所以夫子也不会早起,这似乎成了某种默契。
叶凡走过熟悉的街道,万籁俱寂,只有小胖墩家的包子铺开了门,一身腱子肉的独眼汉子正用巧劲拍打着面团,随后一个个摘成小团,揉扁搓圆,再塞进鲜肉,放上蒸笼一气合成。
叶凡在旁看了一会儿,以往到不觉得什么,只是自从跟那雷姓老人学了一阵的钓鱼心法后,他便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独眼汉子看似在捶面,可叶凡觉得那拳头若是打在人的身上,只怕就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一拳下去,那劲道不是纵向深入,而是横向散开,足以将人震得四分五裂,再无生机。
叶凡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一定是《仙侠传记看多了,怎么看谁都像是武林高手了,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少年走后,独眼汉子收起拳头,往里屋望去,一个胖成求的小子正裹着被单熟睡,嘴角还流着哈喇子,准是梦见了什么好吃得,不舍得松手。
大汉二话不说进去就是一脚,将那小胖墩踹下床,吓得后者哇哇乱叫,还以为是天塌下来呢。
少年继续走着,再次来到一处熟悉地。
落雨轩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小二抬桌动椅的声响,按照掌柜的吩咐,这个点儿就该起来干活了。
老乞丐躺在外面,依旧混得风生水起,好酒好肉伺候着,过得是神仙日子。
叶凡来到门前,老乞丐瞥了他一眼,却没打算挪动身子,依旧躺着挡路。
少年也不生气,而是直接抬脚跨过老人,推门而入。
霎时间,天地一片死寂。
店内的小二保持着搬板凳,打哈气的样子,直接僵在了原地,神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门外的老乞丐同样一脸错愕,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叶凡来到柜台前,酒肆正在核对账簿,没有抬头看他。
“一壶竹叶青。”少年铺上铜钱,轻声说道。
酒肆缓缓抬首,眼神有些怪异,问道:“这酒可不好喝。”
少年点点头,微笑道:“别掺水就行。”
酒肆了然,说了声‘稍等’,却没转身从身后的坛子里取酒,而是去到内堂,亲自拿了一壶贴着绿签的酒壶放到柜台上。
叶凡有些意外,皱眉问道:“这酒怎么感觉不太一样,怎么说也是老主顾了,掌柜的你不会卖我假的吧?”
酒肆冷着脸,轻哼道:“放心,你拿这酒回去,那酸秀才心里准乐开了花,他要是不满意,我把这铺子送给你。”
见酒肆说得如此言辞凿凿,叶凡也将信将疑地抱起了这壶酒。
走到门口,那老乞丐才缓过神来,大怒道:“臭小子,几个月不见,咋变得如此蛮横无理,懂不懂尊老爱幼啊。将那一壶酒留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少年神色如常,反问一句:“老人家今天可讨到钱了?”
老乞丐不解,反击道:“咋啦,想抢劫啊?”
少年点点头,认真道:“正是!”
老乞丐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还不忘带上那副旧竹席和那只破碗,看得店内的小二是一脸懵逼。
乖乖,这还是坐镇此方天地,一人便可镇压满镇人的大刑官吗?
少年哈哈大笑,跨门而出,脚下稳健,走得坦坦荡荡。
…………
没过多久,老乞丐又去而复返,蹑手蹑脚,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进了店,小二心领神会,没再留着,而是回了内院,劈柴烧水。
酒肆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看着账簿,脸上的情绪至始至终都未有过多少显露。
见那少年走远了,老乞丐的精气神仿佛又一下回来了,骂骂咧咧道:“这臭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才刚入三境,就敢在太对头上动土,以后还不得闹翻天啊!”
酒肆抬头,沉声道:“才?”
老乞丐一噎,重重叹了口气。
修炼不到半年,就连破三境,这话要说出去,他老乞丐只怕会被人说成是疯子。
“练气士还是纯粹武夫?”老乞丐问道。
酒肆看了一眼门外,反问道:“有区别吗?”
老乞丐点点头,说道:“是没啥区别,反正都是个祸害。”
酒肆看完了账簿,收起算盘,转身舀了一碗酒吗,放到柜台上。老乞丐也不问是不是给他的,端起来就喝,一口入肚,完了还咂咂嘴,抱怨道:“见过了你自家酿的‘千日醉’,再喝这玩意儿,就跟水一样,没味儿了。要不您老再发个善心,也给我老叫花一壶如何?”
酒肆皱眉问道:“你有钱吗?”
老乞丐放下碗,全身抖了抖,穷得叮当不响。
酒肆就没有再说话,连碗也收了回去。
老乞丐骂了声小气,去店门外的老地方躺着,嘴里嘀咕道:“白享了十四年的气运,现在没喽。人家要收回来,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