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骑在马上,身后镖旗半降,猎猎作响,旗杆上的白布条随风飘扬,更是引人注目。
在他左手边是中箭虎丁得孙,右手边则是花项虎龚旺,背靠双虎寨,不对,前几天丁得孙给改了寨名,现在应该叫做三虎寨了。
张平安的身后,便是新鲜出炉的,三虎寨众喽啰们。
张平安总觉得画风有点儿不对,感觉自己现在吧,就好像是牵着恶犬带着刁奴,出门惹事的恶少。
不对,不对,自己应该算是领着两只“大虫”出门才是,可不是寻常的恶少能比的。
一路行来,各山头的寨子,果然如那两只“大虫”所说!
不但没人敢收过路费,而且还好酒好肉的,主动送上门来。
两只“大虫”洋洋得意,一个劲儿的,夸自己寨子的江湖地位,极力劝说张平安留下来,上山坐一把交椅。
张平安无心于此,谢绝了两只“大虫”的好意,从开始到现在,张平安自己都不知道,拒绝他们多少回了。
张平安一行人越往北,路上的状况,就越糟糕。
经常可以看到,像史文寨那样逃难的队伍,扶老携幼,全村全家一起逃难的,甚至还有那偶尔出现的饿殍......官祸甚于蝗灾,竟酷烈至此!
张平安真搞不懂,混江湖的都还讲个规矩,说个道义,那些当官的,难道连土匪强盗都不如?
张平安一行人,特别是双虎寨的,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好惹,倒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敢上来剪镖,一路顺畅,无波无澜的到了血刀寨的山头。
“大当家的,血刀寨就在前面了,要不别去算了,和我们兄弟一起上山,咱们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多痛快啊!”
“多谢丁、龚两位当家的,两位的厚意,张平安心领了,等下便是我和血刀寨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
张平安多日与双虎寨众人相处下来,觉得这寨子还算不错。
张平安不想他们因为自己出事,反正大不了,他不守规矩好了,偷偷溜过去就是,犯不上让两双虎寨的人去拼命。
“当家的,血刀寨来人了!”
“多少人?”丁得孙冲那喽啰问道,还未待那喽啰回答,一声大呵自林中响起。
“血刀寨好汉,全伙在此,双虎寨的,你们踩过界了!”
一声大呵响起,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满头长发,任意披散,一对鹰眼,亮的骇人,目光锐利,如透人心。
话说的快,人来的也快,但他的刀更快!
一柄巨大的斩马刀,打着旋儿,呼啸而来,巨大的刀刃下,大树如纸糊的一般,应声而断。
“砰”的一声巨响,带起漫天尘土飞扬,树干斜斜跌落,将两个寨子的人分的泾渭分明。
“过界则死!”巨大的刀刃,直指张平安,大有一言不合,便直接动手的架势。
张平安对照着两只“大虫”的描述,便知道此人,就是血刀寨的大当家了,血饮狂刀聂不悔。
阻止了要去答话的两只“大虫”,张平安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开封周振兴镖局,镖头张平安借路,血刀寨的朋友,请闪开......”
“行了,走镖的切口就甭喊了,这镖号,我喊的比你久,说说你们这算什么,走镖?还是来拔我的山头?”
“聂寨主,双虎寨两位寨主和此事无关,只是顺路送在下一程而已。”
“要借路?开封周振兴镖局是吧,你们总镖头周复,我听说过,要是他来,我随时让条道出来,至于你一个小小的镖头,凭什么过我的血刀寨!”
聂不悔目光锐利,一双鹰眼逼视过来,双虎寨这边,竟然无人敢于对视。
张平安不卑不亢的,直视着聂不悔说道:“凭我背靠四大名山。”
“何为四大名山?”
“江湖道义金山银山,朋友待我重如泰山,我待朋友义气如山!”
张平安说完,将马背上的镖旗抽了出来,插到地上,“请聂寨主划个道出来。”
张平安将江湖规矩,摆了个十成十,聂不悔身为一寨之主,就算在不情愿,也得按江湖规矩接着。
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白布飞扬,沉默了半晌,聂不悔说道:“镖旗半降仁义镖,挂着白布条,还是丧镖?”
“聂寨主,好眼力!”
“用江湖规矩压我?要是不让你过去,是不是我聂不悔就是不仁不义之辈?”
聂不悔怒极反笑,这是要拿规矩压他?
“不敢,张平安只想向聂寨主借条道,希望聂寨主给个方便。”
“行,给你个方便,只要你入刀山,能活着过去,别说什么借道,从今往后,血刀寨方圆百里任你横行!”
聂不悔指着鼻子道,“这话我说的,谁敢乱伸手,我就剁了他的爪子!”
张平安要拿规矩压聂不悔,已经做好了让他刁难的准备。
聂不悔已经划出道来了,就看张平安敢不敢接下来了!
“岂有此理,我们三虎寨大当家要借道,还要过刀山?姓聂的信不信我们兄弟平了你的山头。!”
张平安还未开口,丁得孙和龚旺不乐意了,这过刀山,姓聂的不是故意难为人吗?
“行啊,要动手,随时奉陪,最近天灾人祸,山上多了不少吃饭的嘴,粮食都不够吃了,正好我们两家斗上一场,多死上一些,这粮也就够吃了。”
“姓聂的,你好狠,你......”
“好了,丁寨主,龚寨主,不用多说了。”张平安出言打断了两只“大虫”的话,对聂不悔抱拳道:“这刀山,我过了!”
“痛快!摆刀山!”聂不悔一声令下,血刀寨的喽啰们,马上开始准备起来。
丁得孙和龚旺两人,担心的看着张平安,“大当家的,你别去,搞不好,真会死的!我们兄弟杀过去,给你趟一条血路出来!”
萍水相逢,两只“大虫”竟然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张平安内心要说没有点感动,那又怎么可能?
可要是让他们真用血,给自己趟一条路出来,那张平安还算人吗?
“两位兄弟多谢了,万一我真的过不去了,不要和血刀寨动手,替我把镖送到就成。”
“大当家的......”丁得孙和龚旺见劝说不动张平安,对视一眼,暗下决心,若有万一,就是坏了江湖规矩,也要救下大当家的!
在张平安三人说话的时候,血刀寨很快就摆好了刀山。
血刀寨两人一组,将刀子架在了一起,高高的举着,若有人过来,双刀齐下,是死是活,全靠天定。
“张平安,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聂不悔站在刀山前,一双鹰眼,锐利逼人。
“谢聂寨主,这刀山,我入定了。”张平安牵着马,拿着镖旗,直直往刀丛而去。
刀丛中,血刀寨的喽啰们,排成两列,刀子两两架在一起,高高举着。
平的,尖的,带钩的,生锈的,缺口的,各种各样的刀子,看着搞笑,可却都是能要人命的家伙!
破破烂烂的刀子,衣衫褴褛的喽啰,颤抖的手,紧张的面孔,这样的组合,也配叫刀山?
这本该是很好笑的事情,但张平安却笑不出来,一入刀山,生死天定,万事不由人。
值得吗?
为了一个死人?
还是为了那一份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