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最开始的面貌是什么?
虚空?还是混沌?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唐书姝觉得,此刻自己就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之中。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正如鱼需要水,人也需要空气,可是唐书姝觉得,就连空气,自己都已经感受不到了,仿佛置身于真空之中。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唐书姝却又感觉到,这里似乎充满着某种她触碰不到的能量,使得她觉得这里很狭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能量注入自己体内,温暖至极,仿佛夏日被阳光温暖的泉水,在自己的体内慢慢流淌着,无比温柔。
唐书姝深吸了一口气,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与混沌之中,这股暖流让她感觉到十分惬意。
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别逛街了,快找。”
“难得来一回精神世界,当然要仔细感受一下嘛。”唐书姝嘿嘿一笑,也收起了游乐之心,开始自己探查昨夜遗留在这里的精神参与。
画面在唐书姝眼里再一次重现。
“你找谁呀?”下人开门询问。
“我找江时。”白驹回答。
“我家老爷进宫去了,今日不在府上。请问你是什么人,来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吗?”下人继续询问。
“我是他的结拜兄弟,白隙然白驹。到达洛印,理应登门拜访。”白驹自爆身份。
“白隙然?”下人的脸色开始有了些许变化,连忙想要把门关上。
“你何故这般反应?难不成,是江时要你这么做的?”白驹疑惑,用手撑住门。
“我们老爷不会见你的,你赶快走吧!”白驹放开手,下人关上门。
唐书姝沉吟道:“原来是他……”
离开了精神世界,唐书姝睁开眼睛,看向白驹。她已然获得了一些线索,想要与白驹分享,却见白驹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唐书姝醒过来了之后,白驹收回了给唐书姝输送发力的手,浑身脱离,身子倒了下去,半跪在地上。若非白驹用手支撑着身子,此时已然瘫在了地上。
“三哥,怎么了?”见到白驹这般模样,唐书姝也受到了惊吓,连忙低身去扶起白驹,“来人呐,快把三哥带进屋!”
在下人们的搀扶之下,白驹进了前厅,坐在座位上,过了许久,才慢慢缓过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三哥,刚才怎么了?”唐书姝开口询问道,“吓死我了。”
“一次性消耗的法力太多了,正常现象。”白驹摆摆手,说道。
“可是,我感觉这一次进入精神世界,没有消耗多少法力啊……”说到这里,唐书姝一惊,猛然抬头,看向了白驹,“三哥,难不成刚才我用的一直是你的法力?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啊!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跟夫君交代?”
修行者的天赋,是有门类的,即“器”、“光”、“梦”、“兽”、“花”。而每个修行者体内的法力,则是与他们的天赋相匹配的天地灵气。万物皆有灵,而修炼的实质,本身就是感受天地之灵气,领悟宇宙之“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修行,其实先天的悟性占的比重更大。努力所决定的,是一个修行者的下限,而天赋悟性所决定的,是一个修行者的上限。
每个修行者体内的法力,虽都源于天地灵气,却都不尽相同,只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罢了。不同的修行者之间灌输法力,总会有法力外泄,因为每一个修行者只能接收,和自己体内的法力相匹配的天地灵气。换言之,一个修行者给另外一个修行者传输发力,并非前者传输多少,后者就能接收多少,而是会有一部分法力从修行者体内散去,重归于天地自然,这一部分法力,被称之为“熵”。
一次法力传输,诞生的“熵”越多,说明效率越低下,两个人的法力越不匹配。
白驹的天赋是“器”之剑,唐书姝的天赋是“梦”,两人的天赋都属于截然不同的体系之中,这样的法力传输,效率自然不会太高,诞生的“熵”,只怕已然超过了白驹传输法力的半数。
“三哥,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唐书姝心疼地看着他,“你是夫君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我帮你是理所当然的,你完全没有必要,以耗费那么多法力为代价,来保护我的啊。”
“正因为你是小时的妻子,我才要保护好你。”白驹深吸了一口气,“精神世界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的天赋又不比小时,很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的。”
唐书姝低下头,说道:“对不起,三哥,若是我再强一点的话……”
白驹温和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唐书姝的脑袋,仿佛一个邻家大哥哥一般,温柔地安慰道:“不必说什么若是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好了,方才,你有探查到什么线索吗?”
“嗯。”唐书姝点了一下头,说道,“之前在审问下人的时候,我疏忽了,其实有一个下人不在府上。他叫阿旺,之前那个谋杀我婆婆的下人,就是他领到府里的。在我和夫君离府进宫以前,他在府上做的多是打杂一类的工作,我见他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印象不怎么深。我也是在精神世界中,看到昨天发生的情景,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也就是说,昨天给我开门的,是那个叫阿旺的下人?”白驹问道。
“没错,就是他。”说着,唐书姝叫唤站在自己身边的管家,询问道,“阿旺呢?之前要所有下人集合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他?”
那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少奶奶的话,昨天夜里,阿旺是最后一个歇息的,今天一早,阿旺就不见了。想是少奶奶和白公子应该不会找一个打杂的下人,我就没提这件事,还望少奶奶恕罪。”
“算了,不知者无罪。”话虽如此,但唐书姝皱着眉头,瞪了管家一眼,那管家浑身打了个哆嗦。
看到这一幕,白驹觉得好笑,开口道:“他们这是有多怕你啊?一个个的,都像一只惊弓之鸟。”
“当然,只有我把府上打理好了,才能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嘛。”唐书姝笑道,接着继续问道:“你可知阿旺去什么地方了?”
“小……小人不知道。”刚才唐书姝的那个眼神,管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还不快去找?”唐书姝笑吟吟地挑眉。
“是是是……是……”管家连忙跑下去了。
唐书姝说道:“为什么不让你进来,以及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下,等找到那个阿旺,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
“只怕,那个阿旺也是棋子。”白驹沉吟道,“而且,眼下,应该已经成了弃子。”
“怎么说?”唐书姝疑惑。
白驹解释道:“对方昨天利用江府的人,不让我进江府,说明江府里面在昨天那个时候,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根据那些下人的口供,这些日子,他们一用完晚膳,就准备休息了,说明对方也知道,江府的夜晚,院子里几乎是没有人的。而为了不让旁人打扰他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一个江府里的人替他们防风,而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阿旺。”
唐书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的确,阿旺的那个兄弟,谋害我婆婆,是在府上死掉的。若是阿旺想要替他复仇,而帮助外人,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应该想不到,自己只是一颗弃子。”白驹分析道,“昨天,那个阿旺,在知道了我是白隙然之后,突然变了脸色,说明他也知道我和小时之间的关系,既然如此,那也应该知道,我想要进江府易如反掌。但是,他仍然选择让我吃闭门羹,说明他背后的人,也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我是和颜悦哀一起进城的,他们绑走颜悦哀,如果真的是有所图谋,就不可能不知道我和颜悦哀是同行者。知道这样,还把地点选在江府,那么他们在江府的这枚棋子,就已经是弃子了。”
“我明白了,因为你想要调查江府,查到这枚棋子是阿旺,其实易如反掌。为此,他们不得不弃车保帅。”
“恐怕,连车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小卒罢了。”白驹不屑地说道,“不出所料,你们应该找不到阿旺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可能还在江府里,也不可能还在洛印城内走动。”白驹回答道,“你说他只是一个打杂的,我想,他并没有太多在洛印城里谋生的本事吧?他顶多就算是一个看门的,说他是小卒都是抬举他了。此时,要么就出城了,要么就在那幕后之人的身边。”
“线索断了吗……”唐书姝遗憾地说道。
“谁说线索断了?我还有伏兵呢!”白驹扬起嘴角,自信地笑道。
“看来,你是有怀疑的对象了?”唐书姝猜测道。白驹这副自信的笑容,和她的夫君江时很像。每当江时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代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唐书姝知道,之后不久,就能够看到自己的夫君大放异彩了。现在,白驹露出了这样的笑容,唐书姝亦是如此相信的。
“八九不离十。”白驹笑道。
正如白驹所料,江府里的人并没有找到阿旺,白驹也没有其他行动,专心休息以恢复法力。今天,唐书姝前往精神世界,用梦窥探时间的时候,用的几乎都是白驹传输给她的法力,唐书姝没什么消耗,白驹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大地境界的“梦”天赋修行者,进入精神世界消耗才相对而言小一点,可是,“梦”天赋的修行者本就稀少,眼下,白驹连其他众生境界的“梦”天赋修行者都找不到,更何况是大地境界了。因此,只能出此下策,让唐书姝冒险。
可是,白驹又不能真的让唐书姝以身犯险,且不论她公主的身份,白驹可不希望让江时伤心流泪,故而,才在唐书姝进入精神世界的时候,不断地给她输送法力。白驹和唐书姝的法力本就不匹配,产生大量的“熵”,也在白驹的意料之中。只不过,白驹还是高估了自己大地境界后期的法力,这一次的消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这一天之后的时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都在恢复元气。
不过,用一次的消耗,来换得阿旺这一条线索,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现在白驹怕的,就是对方真的会对阿旺痛下杀手。照理说,大殷是一个以法治国的国家,这里是洛印城,大殷国最为繁华的地方,是不会轻易发生命案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一句古话,亦是大殷的治国理念之一,皇子若是犯了法,也会依照法律条例来进行严格审判。贞启年间,先太子强抢民女,又害死了对方全家,依律当斩,当时,还是贞启皇帝亲自监的刑,大殷律法之森严,可见一斑。
另外,江时的户籍改革已经推进了一部分,洛印城内大部分居民都办理了户籍证,白驹问过唐书姝,就连下人都办理了户籍证,并且在户部的户籍档案上都有记载。从前,人死了之后就此人间蒸发,也不会有人问起,现在,可以很轻易地通过户籍档案确认死者的身份、生前经历等,由此来推断出嫌疑人有哪些、凶手是谁。
现在白驹怕的,就是对方找个替罪羊来杀死阿旺,以此来断了白驹的这个线索。若幕后之人是太子这样的位高权重之人,要做到如此并不难,只是会触民意,难挡坊间的流言蜚语罢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白驹相信,唐泽恩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也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阿旺而跟自己鱼死网破。可是,白驹觉得,唐泽恩并非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看上去,似乎也是一个站在相对明处跟自己博弈的人。
那么,幕后之人的身份,定然比太子还要贵重。在大殷,能够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只有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