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剑已经来临,一切看似已成定局。
阿比旦和阿依同的阻拦都只是螳臂当车,果然就如严莫山所说,武学境界,差一层楼,便是差一层天。
二女连驼背老头的一支木质小剑都无法阻拦,真的要和他打起来,简直就是送死。
周启的前生,悲惨死去,今生虽出身帝王之家,这十年来过的却是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前生是葬身火海,那种死法,惨不忍睹,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被火吞噬的痛苦,还心有恐惧。
现在只不过是被暗器所杀,这种死法跟被活活烧死比起来,真的是仁慈太多了。
只是,他无法再一次这么快地面对死亡,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再一次死去,所以他选择了闭上眼睛。
但刹那之后,他毫无感觉。
那小木剑早应该刺穿他的胸膛才对,在场的人没人能够拦得住的,为何会没事?
周启睁开眼睛,便惊奇地看到面前有一人,背对着他,一身灰衣,半黑半白的头发,简单的束在头上,脚下踏着一双旧布鞋。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手中夹着那支木质小剑,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
“二殿下,老夫救驾来迟。”
此人虽然背对着周启,但他的声音和语气,都说明他是一位老者。
这老者虽然穿着极为朴素,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让周启大为吃惊。
这股气势,比之驼背老头,更加凌厉。
“徒儿参见师父!”阿依同连忙跪在了那人的身前。
阿比旦也不顾伤势,前来拜见。
“十年未见师父,徒儿甚是想念,师父可还安好。”
“都起来吧,一会咱们再叙旧。”那人话语冷冰冰的,但周启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些细微的高兴。
此时,驼背老头已经没有了身影。
那人深吸一口气,一口真气随着声音传遍整个树林。
“青老鬼,这帝王家的事,你青衣门也敢插手。此事其中缘由老夫定要查一查,你青衣门从此后便要在大平国除名了。你青琥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将你擒住,关进天狱。”
祖依懵了,眨眼的功夫,事情波折起伏,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阿比旦、阿依同,他是你们的师父?我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你们的师父?”
“公主,此事容后再秉。”阿依同走到了祖依跟前,将她从地上搀起。“您没伤着吧公主?”
“我没事!”祖依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看身旁的周启。
她刚刚是被周启一把推倒在地,可她知道,周启是不想木剑伤到她。
在那样的生死一刻,周启本能地保护她,这种担当,让祖依心中颇为感动。
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讨厌,虽然爱耍聪明,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人。
祖依不觉间,就靠近了周启一些。
周启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祖依身上,他心中盘算了此人的身份,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没行走过江湖,不知青衣门,但青琥这个名字,他很耳熟,听严莫山提起过。
青琥是十大武学宗师之中,排名最末尾的一人。
而前来相救的这位老者,从他代表皇家的语气,便能猜出他的身份。
况且,他还提到天狱。传说天狱是他父皇专门关押重犯的地方,至于其中关押着什么人,宫中和文武百官无人知晓清楚。
能够把人丢进天狱的人,除了他父皇,也只剩下他身边的那个神秘的夏逢龙了。
“多谢夏叔叔出手相救!”周启在那人身后抱拳行礼。
“二殿下倒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老夫的身份。”
夏逢龙转身看来,目光在周启身上扫视了一遍。
这张脸带着半张面具,露在外的脸,竟然是一张颇为英俊的青年人的脸。
不是自称老夫吗?为何看起来这样年轻?
况且那青琥刚才也说过,几十年前跟夏逢龙打过交道。
说明夏逢龙的年纪确实应该是个老者才对,难道他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神功了吗?
那么在那半张面具之下,又会是什么样子?
莫非练神功失败?一半返老还童,一半还是老头子的脸?
“夏叔叔刚才对青琥所说的那番话,换做别人,也应该能猜到您的身份。”周启又是一抱拳。
以他二皇子的身份,天下间能让他这么客气的,没有几人,夏逢龙绝对算其中之一。
夏逢龙倒是欣然接受了周启的这番礼数,还很欣赏地点点头。
“这一路上,二殿下的聪明之处,我都看在眼中。但你既然是个聪慧之人,为何要一味隐藏自己呢?你父皇喜欢聪明人,因为你表现的愚钝,才不讨他欢心的。”
没想到夏逢龙跟了这一路,这么多次的刺客行刺,他都视而不见。周启心中无名之火燃起,却也不能发出来。
其实也可以理解,夏逢龙这种身份,肯定只在生死之际出手,他不会像侍卫一样随身保护的。
至于周启身边的一百五十名亲卫的生死,在他眼中,更加无关痛痒。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上位者,不会关心下位者的生死,只关心大局。
就像道德经上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句话就是上位者的道,所谓仁义道德,都是约束百姓的绳索罢了。
周启无奈地摇摇头,道:“文武百官,不需要太聪明的人,当官的太聪明,会死的很快的,只要按照帝王的意思行事便可。”
“至于在这宫中,我的身份选不了太子。既然选不了太子,就不能成为将来太子的敌人,让他们对我没有戒心最好。我的兄弟都在争太子,让他们争去好了,我又不争。”
夏逢龙冷哼一声道:“好一番心机,如此头脑,却不帮你父皇分忧解难,都用在歪门邪道之上。只知道一味贪生怕死,保全自己。”
周启虽然依旧恭敬,但也表现出一副据理力争的姿态。
“我知道夏叔叔一心为我父皇着想,可您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过没有?您也在宫中陪伴我父皇多年,后宫中惨死冤死之事还少吗?”
“想当年,庞妃与林妃争宠,林妃成了林皇后,庞妃与太子,母子二人因为通敌叛国双双惨死。支持庞妃的一派都被问斩,庞家甚至株连九族。那都是林妃的奸计,父皇后来查明,却碍于颜面,也没有为庞妃一事平反。”
“现在父皇又想立太子,文武百官都被牵入派系之中,又不知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周启心中的抱负,自然不能说给夏逢龙听,有些话,与性命息息相关,除非亲信之人,一概不能说出。
“你的兄弟论品行,不足以胜任太子,论头脑,也不及你。大平泱泱大国,不能交给平庸之辈。天下是和是乱,也取决于皇帝是否贤明。你不能为一己安危,就缩起来。”
周启顿时喜笑颜开,立即跪在夏逢龙面前,高声道:“谢夏叔叔!”
“为何谢我?”夏逢龙甚为不解。
“夏叔叔言下之意,就是要支持我争太子,我自然要谢夏叔叔。”
夏逢龙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周启,你少将算盘打在我身上。我与你父皇有言在先,等你父皇仙逝之后,我便离开这皇宫。我是决计不会参与太子党争的。”
周启并未起身,语气依然坚毅地道:“夏叔叔为大平国,为天下黎民担忧,您能安心坐视不理吗?”
如果能把夏逢龙拉拢成为自己的助力,那这太子之争,就算成了一半,周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我是很欣赏你的头脑,也希望你争一争太子。但我与你父皇有约定,不会参与太子党争。不过我可以允诺你,如果你没有成为太子,我保你性命,带你离开业京。”
夏逢龙伸手一抬,一股隔空的力道,硬生生将周启扶了起来。
周启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夏逢龙既然欣赏他,那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撬动这个榆木疙瘩。
“好!有夏叔叔这句话,我周启便争上一争。但还有一事相求。”
“说!”
“夏叔叔帮我找到母亲,我带她入宫,方能有资格争太子。”
大平律规定,母亲立妃,才能有资格立太子。
“你母亲多年前早已有下落,你父皇要带她入宫,她不允。”
“此事我来说,定能成功。”
“如此也好,也能了了你父皇一桩心愿。”
“谢夏叔叔!”
周启再次一拜,这一拜,是由心而发。
周启前世母亲死的早,今生也没见过母亲,在宫中没有体会过亲情,在他心中极为渴望得到这份母爱。
哪怕这母爱来的有些迟了,也好过从来没有。
“那......那......你还去明月国吗?”
祖依不知为何,心中希望周启不要就此离去。
“夏叔叔,能不能带我去明月国,我想去求西林女王将婚事推迟三年。”
周启看了看祖依,心中有些复杂,好像对这丫头升起一些愧疚。
“如此安排,甚好!”夏逢龙点头称赞。
“三年之后成婚,你可愿意?你若不满意这桩婚事,我退了便是。”
周启很是认真地看向祖依,他脑袋虽然聪明,但对于男女感情的事情,却是空白一片。
他不懂得如何谈恋爱,也没有心动过。
他只是觉得,留出三年的时间,让他和祖依想清楚会更好。时间会给一切事情答案,到时候,他们各自心中自会有选择。
倘若祖依现在就要退掉这门婚事,他绝对不会强求。
祖依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那种小女儿的羞态,第一次爬上了她的脸庞。
她赶忙低下头,偷偷瞄了几人一眼,却发现,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她。
“我......容我考虑考虑,等到了明月国,我会告诉你。”
“好!那便等你考虑好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