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的城墙巍峨屹立,厚重的石块堆砌在一起,上面的青苔尽显古朴,斑驳的刀剑刻痕诉说着百年烽火,被火烧过的地方冒出了小草,顽强的生长。
中秋将至,大名府热闹非凡,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群擦肩接踵,张灯结彩。唐月轻一行人在城东一处繁华的街口停了下来。李涟指着一处二层木制结构的楼台说道:“寻了好几处,就这里吧,虽然地方偏了些,可咱们的银子也只够买这样的地方。”
众人进去,掌柜的知道来意,也是急着用钱,便赶忙介绍这铺子,下面一层挺宽敞,容纳几十人都足够,分成了柜台和两间联通的房子,外面的大堂。还有楼梯通往二楼,几人跟着掌柜上去,二楼也被隔成七个房间,这掌柜原来做的成衣铺子的,有专门给人试衣的房子。从二楼的窗户向下看去,街景一目了然。
后面还有一处院子,院子里有口井,光照很好。还有一个厨房,三四个空房,掌柜的以前存货就在空房里,只是现在已经尽数搬到一个屋子里了。
转了一圈下来,唐月轻觉着很满意。李涟也喜欢这种恬静的氛围,早已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现在她更喜欢安稳。李涟在唐月轻后面捅了捅他,唐月轻会意,对着掌柜拱手行礼道:“掌柜的,这铺子不知售价几何?”
掌柜的体态颇为圆润,眉毛和胡子略显喜感,只是有些愁眉苦脸,拱着手对唐月轻说道:“公子既然想要,我便直说了,这铺子虽说偏僻了些,可毕竟是大名府城中,加上院子,一共两百两银子。”
李涟闻言皱眉,今日出门已经带了所有积蓄,不过一百四十两,两百两……太多了。
唐月轻见李涟眉头微蹙,就知道可能是钱不够,于是堆起笑脸继续问道:“掌柜的,不知能否便宜一些,这价格有些贵啊。”
掌柜的闻言,苦笑着说道:“不瞒公子,在下若不是急需用钱,也不会出售这铺子,后面还押着一库房的货卖不出去,拙荆身子染病,久治不愈,如今真真是砸锅卖铁了,实在便宜不了……”
唐月轻搂着掌柜的肩膀,按着他坐下,问道:“掌柜的,若是我能帮你把所有积压的货物卖出去,能否便宜些?”
掌柜的闻言一愣,说道:“公子,库房里都是夏衣,如今天气渐渐转凉,已经少有人来问津。”说着说着,掌柜的有些沮丧:“原本卖不出去,存到明年依旧可以卖,可是如今我……唉!”
唐月轻看着这掌柜,真是一病毁所有,但是李涟这边也确实是钱不够,便说道:“掌柜的,你若是真急着用钱,便交给我吧,我给你全部卖出去。”
掌柜的听了神色变换,一咬牙:“我已经是山穷水尽了,索性就交给公子,公子请跟我到库房来。”
“掌柜的尊姓大名?”
“在下姓翟,名舟临。”
唐月轻让小五扯了十几尺的红色长布,翟掌柜手下还有两个小厮,唐月轻让他们用黄色的布匹裁剪了很多长短不一的布条,唐月轻问翟掌柜道:“你这里的裁缝呢?”
翟掌柜苦笑一声:“公子,我哪里有钱请裁缝,全用来看病了,拙荆在楼上卧床不起,裁缝也因为给不起工钱,就走了。不过我会一些缝补手艺,虽说不上好,也还看的过去,不知公子想要做什么?”
唐月轻点点头,一边摆着布条一边说道:“我来摆布条,你负责把它们按照我摆的样子缝起来,务必要看不出针脚来。”
翟掌柜点点头,取来针线,按照唐月轻的话去做,没过多久,一条巨大的横幅便做好了,红色添着喜庆,上面几个黄色的大字——
“清仓甩卖,最后三天,挥泪出售。”
翟掌柜看着这些字问道:“唐公子,这……这能行吗?”
唐月轻说道:“掌柜的放心,必然是可以的。”然后招招手,喊了小五和四个手下过来,吩咐如此如此。
第二天,有路人便注意到街边一条巨大的红色布匹,上面写着清仓甩卖的字样,心下好奇,凑过来看,唐月轻把库房里的所有货物全部摆在大堂,挂在墙壁上的,堆在桌子上的都有。
“锵锵锵!”
一通鸣锣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路人过来,唐月轻一边敲锣一边喊道:“低价出售上好的成衣,不论好坏件件一百文!买五件还免费送一件啊!一百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咧!”
路人都好奇的看着铺子里,一个汉子上前问道:“掌柜的,我看你这都是夏衣啊,这都快秋天了,谁会卖啊?”
唐月轻还未回答,一个身影挤了进去,抱着一堆衣服出来:“掌柜的,这十件给我捆起来!按你说的还应送我两件,可别忘了!快去拿来!”
唐月轻说道:“好咧!客官您稍等!”说完便转身从后面拿出两件外衣,把那人拿来的衣服打包捆了。
那汉子本想开口询问,谁知那人拿了便急匆匆的走了,不一会又有两个人进去挑了一堆衣服出来,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掌柜的,给我捆了,快些!”
汉子疑惑,赶忙向年轻人问道:“小兄弟,这都立秋了,你买这么多夏衣做什么?”
那年轻人不是小五是谁?他擦了擦汗说道:“这里的衣服质地还算可以,而且一百文一件,自己挑自然是挑好的,买了回去明年夏天又不会坏,再说了,买五件还送一件,上哪里找这等好事?我周围的街坊昨日都买了好多,今日我可不能亏了!”
那汉子闻言,还有疑虑,结果又见两名女子和两个汉子进去,也抱了一大堆出来,心里一定,赶忙也跑进去挑。其他人见这些人都进去了,也都挤了进去。
匆匆付了钱,便赶忙跑出去告知亲戚邻里,不一会,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朝着这条街跑来,这些人路过其他地方,路人看了都好奇的跟着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小楼被围的水泄不通,里面人满为患,叫嚷的,拥挤的,连巡城的衙役都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询问了买衣服的人以后,也钻进人群里抢衣服。
翟掌柜长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又跑到柜台,数了数装满铜钱和碎银的箱子。只一个早上,自己积压了许久的货物便全都卖出去了,而且仔细计算了一下,居然比平时的价格还赚的多了十几两银子!
翟掌柜赶忙关起门,跑到二楼,看到唐月轻正在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风景,立刻拜道:“公子真是神人啊!这一早上便卖完了不说,赚的银钱竟然还多出了那么多,在下实在佩服!”
唐月轻赶忙起身扶起他,说道:“掌柜的严重了,举手之劳,这里是一百五十两,你点点,一并拿去。”
翟掌柜看着那箱子,估计分量差不多,而且眼前这年轻公子抬手就能日进斗金,自然是不缺钱的。便拱手说道:“点银就不必了,公子,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时门推开了,李涟,歌笑,小五还有四个汉子一起进来,小五兴奋的说道:“唐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让他们心甘情愿买过了时节的衣服不说,一买就是十几二十件,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李涟也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唐月轻,心里不知想的什么。
唐月轻示意众人不要说话,问道:“掌柜的你说。”
翟掌柜说道:“在下如今就这一间铺子,吃住都在这里,拙荆也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眼下无处可去,何况好的看病大夫都在这大名府。所以只要公子一百两,多出来的五十两全当是房费,还望公子成全。”
唐月轻看了一眼李涟,李涟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唐月轻便笑着对翟掌柜说道:“老翟啊,这你就见外了,一百五十两你全数拿去,你呀,还是和你夫人住在这里,厨房你也用着,看病要紧,其他的等看好了病再说。”
老翟闻言感激涕零,连忙称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唐月轻安慰了他好久,他才按耐住感激之情,把地契和房契交给唐月轻,带着小厮拿了银子,便匆匆告辞,给妻子抓药去了。
唐月轻吩咐小五去收拾铺子,便又坐下喝茶,李涟也拉着歌笑坐下,歌笑说道:“哥,你真是太牛逼了,这种商业街小套路都能想到,我早就把这些忘记了。”
唐月轻盖上茶盖,得意的说道:“小意思,小意思,你哥是谁?唐霸天好吧!这种小事还不是轻松搞定。”
李涟看着唐月轻说道:还算是有些本事,继续努力。”
唐月轻说道:“涟儿啊,给本掌柜续茶。”
说完便双手护住头,准备好了挨打,不知为什么,他总喜欢惹李涟,然后等待被揍。不过这次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下来,李涟笑意盈盈的起身,取了铁壶,给他的杯子里续上,便又回去坐下。
唐月轻微微有些失望:“这……这不像你啊……”
李涟笑着说道:“今个你表现不错,便圆了你的心思。”
……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唐月轻很不习惯,不过又有些……舒服。房子里三人都笑了起来,歌笑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李涟,捂着嘴笑的最欢。
第二天牌匾就挂起来了,小五亲自钉的钉子,新的铺子唐月轻本想起名“登临意”,谁知李涟不同意,要起名“一品堂”,二人争执不下,唐月轻便以登临意用途广泛,以后还有很多赚钱的东西都可以用这个名字,这是品牌效应为由,说服了李涟,李涟并不是个好说话的女子,但是她聪明,听到了重点:“以后还有很多赚钱的东西”。
登临意开张后,把庄子里做成的奶粉源源不断的运到这里,庄子由李涟的另一个亲信,叫做康叔的中年汉子管理,听小五说,这人是李涟老爹的护卫,十几年前就是李家心腹,如今更是追随李涟,忠心不二。
小三和那名奴隶少女也来到大名府,小三天天呆在后面的院子研究一堆铁链,因为唐月轻偷偷告诉了他一个新的东西,一个让小三产生了浓厚兴趣的东西——一种可以制造出浓酒的器具。
那名奴隶少女说自己叫顾香檀,小名叫小香,于是众人都叫她小香,随着慢慢熟悉,众人都对她颇为照顾,她也渐渐开朗起来,但是话依旧不多。
大名府有不少人原本就听说过奶粉,之前还有人专程跑到开县去买,如今听说了在大名府也有奶粉,便呼朋唤友,蜂拥而至。登临意的生意每天都好的不得了,可依旧供不应求,大名府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奶粉是新生婴儿上好的食物,也是最简单最快速还很有营养的早餐,而且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这东西喝了可以使皮肤变白,无数少女挤破头的疯抢奶粉,每天都有女子甚至三四十岁的妇人在店门口撒泼打滚,要求卖给自己奶粉才肯离开。
钱一多,唐月轻便不再想忙活,专门和小三研究蒸馏器。没几天,便是月十五,中秋。
这天黄昏,太阳尚未落下,大名府便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商贩和人群,李涟和歌笑走在前面,唐月轻和小五小三走在后面,几个人一起在街上逛,本来小三不愿意来,被小五和唐月轻硬拉着出来了,小三和小五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性格,小五好动多话,小三喜静沉默,各有各的好,但是唐月轻能感觉出来,小三的武艺应该在小五之上,只是不轻易出手,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
“哥,你看那是什么!”歌笑指着一个豪华的酒楼前的牌匾说道。众人望去,一个精致的牌匾竖在酒楼门口,上面贴着一页白纸,旁边搭着台子,台上放着好多纸张和笔墨,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对着围观的人群拱手笑道:“诸位乡亲父老,官生才子,今日中秋佳节,我们采石居的东家说了,向诸位寻一篇好文章以壮名气,各位可以尽情施展才华,若是东家觉得不错,便奉上纹银一百两以谢墨宝,还可在本店享用晚饭,不论多少,分文不取!”
“传闻这采石居背后的东家可是节度使大人……此番定要让大人知晓我名!”一名才子坚定的说道。
“我听说教谕大人今日也在酒楼用宴,若是能入法眼,必然是仕途有望!”一个员外也点头思忖。
“那还等什么,我等速速写来,献上呈观!”一个书生急不可耐的说道。
底下众人也都点头,纷纷上前提笔,为了银子,也为了扬名。
李涟几人也和普通百姓一样站在外面看着才子书生们提笔挥毫,歌笑兴奋的说道:“哥,这东西听着不赖啊,一百两啊!”
唐月轻嘴角微翘,刚要张口,就被李涟噎个半死:“唐大哥,你不常常说自己是书生,以此为借口偷懒不干活么,如今写写字便有一百两,怎么不去试试?”
唐月轻狡黠的一笑,问道:“我如果拿到一百两银子,怎么办?”
李涟轻蔑一笑:“好大的口气,那行,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唐月轻嘿嘿笑着,看着李涟精致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材,兴奋的说道:“这一百两是我的,你可不能抢去了。”
切!
歌笑和小五直翻白眼,小三也忍俊不禁,小香捂着嘴差点笑出来。
小五失望的说道:“唐公子,你怎么这么……这么怂啊!”
歌笑也嫌弃的说道:“哥,你也太没骨气了……”
唐月轻看着这些人,心想你们知道个屁!我容易嘛我,我能保住这些银子就不错了,这要求已经……已经不低了。这是担了大风险的!
李涟心里也有些好笑,泯着嘴说道:“好,我答应你。”
唐月轻赶忙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啊!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都给我做个见证啊”
众人齐齐点头,唐月轻高兴的蹦上去,提起笔“唰唰”的写了起来。旁边一人看着他,眉头不喜,这人连毛笔都不会握,也敢上来?